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庄诗妍此刻的心情。
有一种被人强行按头承认犯罪事实的冤屈从心里涌出来，她厉声否认，“真的不是我，我被盗号了！”
她从始至终，没有任何通过羞辱齐述来达成目的的打算。
她设想过最极端的情况，就是揭露七七V博账号，用他造谣的证据，逼他留在自己身边。
只造谣当然不够，所以……
她还需要压上自己。
如果因为网暴产生自杀行为，那么就算网络诽谤情节严重，完全可以构成刑事犯罪。
到那时，只有她能救七七，不管出于愧疚还是害怕，他都将别无选择，只能和自己共沉沦。
可即使这样，她都只想着伤害自己，而非齐述。
看着手机里刺目的谩骂，她眼睛都要泛红。
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甚至火已经烧到了齐述直播平台和其他社交账号中。
齐述的个人资料，已经逐渐被摊开在网络中。
徐达飞到底在做什么？这就是他极力控制的舆论吗？
庄诗妍根本不敢细看挤进眼帘的骂语。
怎么可以这样骂七七？
凭什么？
她都不介意，要这盗号狗帮她出什么气？
她已经猜到是谁的手笔。
就因为她公开叫板，背后人就坐不住了？使这种阴招算什么本事？为什么要波及无辜的人？
庄诗妍愤愤删除V博，但心知没什么用。
她经历过，所以才能懂。
网络暴力，从来不是几行冰冷恶毒的文字，那会是口诛笔伐的利刃，切掉你所有的隐私和防备，让人无处可躲。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才让七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急着想解释的庄诗妍，根本无暇注意到齐述眼底那一丝悲悯。
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如果她的刀先对准自己，那她就永远做不成持刀人。
庄诗妍百口莫辩，又拿不出任何实证。
看着齐述逐渐冰冷的表情，她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如果是我要报复你，根本不用搭上自己，你难道觉得昨天的事是你吃亏吗？”
她也是第一次好吗？
而且昨天齐述前期就是个纯纯的愣头青，她吃了不少苦头。
她洁身自好这么些年，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吗？
七七又不是她的宠物，她怎么可能会有将人毁掉又狠狠玩弄的念头？
她认定的，从来都是未来的伴侣。
齐述抿唇，直言不讳，“因为你在发疯。打击别人的心理防线，不是你最擅长的手段吗？”
“为了报复，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
齐述既然用她账号发了V博，自然不会错过她的草稿箱，也很快想清楚她的用意。
庄诗妍心理问题比他想的要严重很多，她的过往，让她习惯用试探和捆绑的形式对待感情。
可躲在阴暗角落自残的人，永远不敢光明正大拥抱阳光。
他要逼，就逼一把狠的。
她不懂怎么爱人，他可以教。
但爱自己这件事，他教不了，只能她来自证。
齐述的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在庄诗妍头上。
她嚅动嘴唇想反驳，但是脑子空白，浮现不出任何辩词。
她耳朵似乎幻听到幼时孤零零被遗落在家的闷声哭泣，还有耳边总围绕着无缘由的贬低和指指点点。
她不是天生就会保护自己。
无数次的忍让和怯懦，给她带来变本加厉的伤害。
后来她终于知道，眼泪换不来糖果，但是伤口可以换到武器。
如果不对自己狠，就永远不能震慑到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齐述对她的评价很中肯，她完全无法否认。
可为什么在齐述口中，这是不对的，甚至倍受鄙夷？
她从来没有伤害无辜的人，难道也不可以？
当然……或许七七是那个例外。
所以，她已经决定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弥补，为什么不愿意给她机会，不愿意站在她的立场与她共情？
庄诗妍眼中的偏执愈浓。
她以为她可以不在意，但齐述的话还是会让她感到刺痛。
庄诗妍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平静质问，“那又怎么样？我爱你不就够了吗？难道你感受不到？”
但凡齐述有心，在他和六姐相处的时间里，庄诗妍的用心有目共睹。
他怎么可以将自己对姐姐的承诺全部抛之脑后？
齐述并不示弱，他同样在寻求答案，“连自己都不爱，你用什么爱我？谎言和欺骗吗？”
庄诗妍认真听着，也将齐述脸上的苦笑收入眼底。
他并非无动于衷。
可是谁规定一定要爱自己才可以爱人？
这样的她……有什么好爱的。
齐述没指望她回答，他只是想在她心里先种下火种，催促她早点想明白，自己从深渊往上爬。
但他想不到的是，阴暗扭曲的爬行，那也是爬行。
在他咄咄逼人的盘问中，庄诗妍确实开始反思了。
不过没有反思出结果，她选择暂时放过自己。
既然齐述都说她疯了，那还有什么好装的？
她为七七在家中受到的偏待感同身受的时候，为什么他却可以那么冷静地抽离，甚至批判自己？
想都不要想！
庄诗妍深吸口气，开始诡辩，“你错了，我很爱自己。”
“如果我不在乎，就不会收集证据，准备送造谣的那些人进局子。”
“当然，我也爱你，所以……”
“你也不想成为被告吧？”
她扯出冰冷的笑，话中满是暗示。
没有证实自己前面说辞前，齐述不会相信自己，那就先把人强行绑到身边。
没关系，再过几天找回了‘怎么这么烦’的账号，七七就会知道是他冤枉了自己。
她只是提前预支了他的谅解而已。
齐述：？
事情应该是这个发展吗？
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接上话茬，“我查过的，我做的那些顶多受到行政处罚，公开道歉、赔偿损失……”
毕竟他守住了道德底线。
庄诗妍一步步靠近，停在齐述身前不足一米的位置，不容他后退，就拉起他的手摸向自己的手腕，“那如果，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呢？”
对于这个，得从受害者的角度来算。
她的意思很明确，齐述也不是傻子。
他一时语噎，半晌后改变角度，“那你私闯民宅了……我也可以告你的。”
谁还不是个受害人了？
能看出来，两个人都有点法律意识，才能从颠鸾倒凤自如切换到对簿公堂。
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庄诗妍闻言反而卸下沉重，勾起嘴角道，“我知道，但不完全算。”
在齐述震惊的眼神中，她开始科普她昨晚进屋前紧急学的知识。
“作为屋主，虽然未经你允许进入房屋，但我没有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强迫你，也没有非法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我们昨晚，不是你情我愿的吗？”
齐述：……还真没脸说不是。
庄诗妍握紧齐述的手，毫无心理负担地说，“这顶多算民事责任，我愿意退还你的租金，并赔偿一定的违约金。”
……学的不错。
不愧是姐姐，可真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