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再次响起,尹栀柔开门。
“颜修你可真准时”,她浅浅一笑,又看到颜修身后的人,脸色一冷。
“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小子高傲地扬着头,眼里的得意根本藏不住,“颜修叫我一起回家吃饭。”
很好,借着客人的由头,厚着脸皮跑回来了。
她想地一点也没错。
“欢迎颜修。”
尹栀柔视线径直略过凌阅,意味深长地弯了下眼睛。
两人进门,尹栀柔不客气地说:
“颜修请坐,凌阅进厨房帮忙。”
“不帮……”
他傲娇地在餐椅上坐下,头一歪,避开了她的视线。
“凌阅,不进来帮忙,咱们可没得聊了。”
她的语气耐人寻味。
凌阅本来就是来找她摊牌的,她要是不开口,他厚着脸皮回来的意义是啥,白白被人羞辱一通?
他不情愿地拖了下椅子,起身磨磨蹭蹭地往厨房走。
客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电影《一条狗的使命》,颜修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笑着说:
“这条有使命的狗子,演地可真带劲儿。”
凌阅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我开了一家模特经纪公司,你是我近几年见过的人里,最想打造的一位。”
餐桌上,颜修兴致勃勃地向凌阅介绍自己公司的业务。
凌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顾得吃菜:
“什么草台班子,只有我打造别人的份儿,还没听说过谁敢打造我的。”
颜修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岔开了话题:
“你和栀柔是一个妈妈生的吗?”
“不是。”
“那你们是什么亲戚关系?”
“你应该问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凌阅说完,紧咬了一下腮肉。
尹栀柔在桌子底下,正使劲儿拧他的大腿,按这个疼法,估计要起青了。
他手伸到桌下,握住她的手,脸看向她,笑地一脸邪恶。
这下看的她居然脸红了,手里的力道也逐渐放轻,因为凌阅的拇指已抠开她的手心,故意挠着她的手掌。
眼见这有些暧昧的画面,颜修好奇地问:
“难道你们俩是拜把子的姐弟?”
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凌阅一早看穿了颜修的打算。
他没什么耐心,看一眼被禁锢住手,脸色不太好看的尹栀柔,冷嗤一声:
“她骗你们的,我比尹栀柔大两岁,她是我女朋友。”
桌下的手不再动了,她那白净的脸上满是惊愕。
舒缓的暖黄餐吊灯光下,颜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阴影。
气氛沉默了几秒。
颜修两手交握,抵住鼻尖,有些莫名的失望:
“既然是男女朋友,为何要隐瞒关系,对外称姐弟呢?”
“尹栀柔觉得我这个对象拿不出手,动不动就给她添麻烦,想邻居找上门来时,随时撇清和我的关系呗,不瞒你说,当时她就是这么骗你妈妈的,不然你妈非给她掀了屋顶不可。”
“凌阅,你……”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满眼都是要揭穿他的愤怒。
“手疼不疼啊,宝贝儿,累了吧,我来帮你。”
凌阅冷冰冰地转过头,盯着她看,眼神疏离又傲慢,修长的手拿筷子夹起一块肉,堵住了她的嘴。
颜修识趣地转了话题,往后便没再提一句和凌阅感情相关的事情。
一顿饭吃地极其尴尬,颜修说了声“祝福”就匆匆离去,眼神里能看得出失落。
凌阅在餐桌旁照坐不误,视若无睹。
暖黄灯光映衬出他线条凌厉的英俊侧脸,却又看起来深不可测。
门没关上,尹栀柔站在门外,一手把着门。
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那个梦里无数次回放的可怕场景,今天在她意识清醒时突然来袭。
她浑身毛孔战栗,站在门边面色惨白。
凌阅瞄了她一眼,胳膊悠然地搭着她的椅背,哂笑着,朝她勾了勾手:
“柔柔,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尹栀柔强作镇定,在手机上拨了110,哽咽着质问他:
“你到底是谁?!”
他阴沉着眸子,冷嗤一声,缓缓地指向自己,“我?你猜。”
“是何敏英派你来的?她断了我一只手还不满意?!这次她又想要什么?!”
她的哽咽转眼间变为咆哮,眼睛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青筋在那细白如玉的脖颈上凸起,宛若被毒蛇缠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么轻易的就交代了么?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踱了过去。
整个世界,安静地似乎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他不是什么凌阅,他是付景承。
今天,他将再一次改变她的命运,只要她能乖乖地与他合作。
尹栀柔将门重重摔上,转身就跑。
付景承冲过去,打开门,径直从安全通道的楼梯扶手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下一层的楼梯上,截住了她的去路。
虽然好久没有跑酷了,看样子,这身手还没退化。
尹栀柔被天降黑影吓呆了,惊愕地看着他,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落下。
她转身要往回跑,付景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了墙上。
单薄的背重重靠在墙上,那双秀眉紧紧皱了一下。
她的眼睛绝望地闭上了。
“你怎么不问我是谁了?”
付景承唇角一勾,朝她吹了口气,故意嘲弄她。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尹栀窈和法拉利的合照给她看。
接下来尹栀柔的反应,付景承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是一种极致复杂的,无法表演和复制的绝望。
她的瞳孔不可抑制地颤动,樱唇紧紧绷住,似在掩饰自己崩溃的情绪。
眼底的红,像是在眼球上滴了一点红墨汁,而后迅速在整个眼圈内渲染开来。
终是撑不住了,像是从瞳孔开始,引发了一场余震,她的身体开始由轻微抖动,慢慢变得剧烈。
再然后,她捂住脸,无助地顺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
“我就知道,是何敏英派你来的,从一开始起,我就应该坚持自己的判断,怎么会有人愿意救我呢?救了我这个残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现在,我引以为傲的手已经废掉了,我在痛苦地审视着自己的残缺,都这样了,她还不满足吗?”
“那你为什么接受了带我回家?”
付景承头回见到强硬的尹栀柔这般崩溃。
她几乎是要疯了,已经没有了理智。
“如果救我是真的,如果你的父母是我父母这样的疯子,看到你伤成了那样,我跑得了吗?我是给钱,还是给命?我给不起,真的给不起。”
她两手抱膝,由哽咽变为嚎啕大哭。
付景承尽管在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心软,到底还扶住膝盖,慢慢蹲下了。
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触电似的,嫌恶地躲开了。
“尹栀柔,我不是她们派来的,你别害怕。”他的声音有了些人的温度。
“尹栀柔”,他再一次强行摸了摸她的头,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我是付景承,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