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栀柔觉得,公司让大家集思广益,却又一巴掌轻而易举地拍死别人的创意,既不礼貌,又浪费了别人的时间,想到这,心里就压了一口气。
只是作为竞争者,不能替对手喊冤,眼见风口不太对,调转话术,能保住自己的方案不被毙,才是最关键的。
她走到投影屏前,微微咬了下唇,打开了第一张幻灯片。
哥特式尖顶教堂,和江凛白画得那条满是建筑花纹的裙子赫然映入眼帘。
本来这次只是概念交流会,她为了增加几分胜算,靠创意胜过颇为专业的设计部,特意和江凛白连设计方案都赶制了出来。
手臂打着石膏的女孩,病假没有休完就跑回来,短时间内将自己的规划思路落了地,精细的设计方案给人以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力,让众人都陷入了惊愕的沉默。
此时的会议现场,安静地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大家好,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这点大家赞同吗?”
众人有的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小声地交头接耳,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赞同”。
尹栀柔笑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上一季的逆流系列作品,通过高饱和度的色调,表现青春的狂放与不羁,很叛逆,很鲜活,但青春活力的反面,在沉默、独处的时间里,就没有反叛的个性了吗?”
底下一个男生回答:
“当然有!”
“没错。”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规划的新一季逆流作品,便是青春与活力的另一面,敏感、彷徨与重生,色调以黑与白为主,辅助以浓郁深邃的彩色,通过纹理、绣花、镂空等装饰增加衣服的高级感,灵感全部取材于文艺复兴时的欧式建筑。”
接下来,她把之前和江凛白讨论的理念,重新为在座的人讲了一遍。
她尽量保持与下面人的互动,得到她们肯定的声音,循循善诱。
尹栀柔觉得获得大众的认可,会给老板潜意识里增加暗示:这是很多人所喜欢的。
说地直白一点,就是反向pUA。
一套方案讲完,不清楚竞争的人心里是怎样的五味杂陈,老板是否仍然坚持自己的刻板印象。
可尹栀柔觉得,她已经使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力气,去完美地呈现了自己的方案,接下来仅剩的百分之一的精力,就交给命运吧。
神经松弛下来的瞬间,她瞥了一眼窗外,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似乎在逐渐掩埋她的过去。
人有无数次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不晚。
站在众人面前,她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纯真的笑意。
中午吃饭,手机响,一看是凌郁打来的。
“喂,阿郁。”
“栀柔姐,我哥怀疑我了,怎么办?”
凌郁躲在付景承办公室外的天台上,这里是总裁私用,一般人上不来。
外面的风呼呼的吹,他冷地哆嗦着进来,坐在通往天台的楼梯上。
付景承让他今天想清楚了,把私下里的勾当老实交代,不然就别想离开。
他很郁闷付景承怎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于是一个电话给尹栀柔打了过去,想听听她的看法。
“推到我身上,就说我怂恿你干的,这合情合理。”
尹栀柔斩钉截铁地说。
凌郁叹了一口气:
“不行,我哥不喜欢别人背着他搞事情,这样说,他会觉得你仗着他的喜欢为非作歹,这对你们的感情是一种消耗。”
“阿郁,这样没关系,我不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我们没有结果的。”
说这话时,好像有一片滚石从遥远的天际,重重砸在尹栀柔的心里。
“姐姐,你什么意思?难道他对你的付出,没有一点值得你眷恋的么?”
“不是的,阿郁。”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哦,我哥的脾气有时候是很狗,白瞎一张嘴,长得好看,吐出来的全是糟粕,可他心里不是那样的。”
凌郁替付景承解释,可是越解释越抓瞎。
付景承在下一层楼梯拐角,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眉头紧锁,不时抬头看看上面,等待这场通话的结束。
刚开完会,忙到饭都没吃,看到凌郁去了天台,他也准备上去透透气,结果凌郁这家伙是来给他准备“惊喜套餐”的。
气都气饱了,还吃个毛。
“我知道的,阿郁,可我不能眷恋这份好,去做一个不现实的梦,我能给他什么?容颜易老,利益永存,可我帮不了他任何事情。”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想要什么样的美女得不到呢?可唯独你让他开心了呀,这不好么,你为什么不能让他一直高兴呢?恕我直言,你这样好绝情的。”
嗯,他这个弟弟还算说了句人话。
付景承一手抄着西裤兜,把嘴里的香烟拿出来,无声地勾唇一笑。
“不现实的是你啊,姐姐!我哥他长得帅,能爆金币,估计活儿也不错,这个我没试过,只能说估计……”
凌郁想到什么,顿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懊恼道:
“不是,难道是他那方面有问题?你是介意这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付景承抬头,翻了个白眼。
凌郁大概不知道,因为没人,空旷的楼梯间里即使小声说话,听得也挺清楚的。
“总之你要走,我第一个不允许!”
凌郁一急,轻轻跺了下脚。
付景承闻声,手指一颤,香烟落在了地上,掉落了几根烟丝。
“阿郁,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吗?不是,离别有时候为了让美好定格,在发现对方的缺点,耗尽对彼此的耐心前抽身离开。既然我能预料到我们的感情,最后会接受现实的拷打,又何必去坚持一个迟早会醒来的美梦呢?”
尹栀柔声音很淡,她说地心平气和,可心里却隐隐作痛。
“那你什么时候走?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他。”
听到话筒里沉默片刻后的回答,凌郁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那我先挂了,姐姐,再见。”
凌郁沮丧地站起身,往楼梯下面走,在下一段楼梯的平台上,迎上了付景承那锐利寒凉的目光。
“哥”,他顿了顿,眼睛眨了几眨,低头看了看表,“你不是开会到2点么,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