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凌晨,寅时三刻。
天色依旧漆黑如墨,寒风像刀子一般在山林里刮过。
一支运送粮草的队伍,在寂静的山道上艰难前行。
二十多辆骡车,四十多辆手推板车,以及500人组成的队伍,在山路里慢慢前行,车轮子被重物压得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他们这次是要把物资送到130里外的营地,会有人接应。
“这天气也太他娘的冷了。”纪辽裹了裹身上的新棉衣,张口呵出来的白气瞬间凝结成了箱。
他实在受不住湿冷的风割在脸上的感觉,找了块布把口鼻都捂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手下几个有样学样,都把脸给捂了起来。
要不是前天发了棉衣,这种天出任务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山里了
可惜了他的暖棚才刚有起色,一下子就没了。
冬天在暖棚子里面发发豆芽、烤烤炉子、吃吃火锅,小日子多么的酸爽。
就算安大再问他800遍,泡豆子的水适合了没,什么时候给豆子通通风,什么时候给豆子换换水,他一定会耐心的、微笑着回答。
这些事明明他们都会,但总喜欢顺嘴再问一遍,这是他们普遍的自卑,不相信自己。
纪辽为了改变他们这样的性子,还特意让识字的付炙恒给他们开小灶,教他们认字。
这在军队中可是头一份。
刚开始大家的第一反应跟纪平、纪北当时一模一样,觉得他们年纪大了,这个时候再学已经来不及了。
纪辽不得不搬出那个一天学五个字的理论,成功说服了大家。
他们也成了头一批当兵,竟然还能识字的人。
带队的是黄副将,胡三冲的另一个得力干将,他领着两百的老兵和一百的新兵与李初三带来的一百老兵组成这次的送粮队伍。
纪辽在想上次见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差,究竟是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一个百户?
难道真是靠卖掉靳家得来的机会?
如果真的背叛了靳家,那上次在隧道里放他们一马又是什么意思?
纪辽开始担心了,如果是他故意放人然后顺藤摸瓜,那他最后的目标有可能是靳随……
之前他们进了深山可能刚好躲过了,现在再遇上,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如果要查,那许氏和小思归就危险了。
纪辽胡思乱想一通,暂时也没有办法,只好专心赶路。
他们几个走在队伍的末尾,两人一辆推车,轮换着往前推。
走了50多公里后,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了雨。
夹着冰雪的雨点落在山林间发出刷刷刷的响声
粮车是一早用油布裹好的,倒是不用太担心,但大多数普通的兵士连蓑衣都没有,躲又没法躲,只能硬扛。
只是可惜了,身上那一身新发的棉衣,淋了雨差不多也废了,哪怕再晒干也不会有原来的暖了。
纪辽有蓑衣,他赶紧披到了身上。
他手下的人也都有,但不是军队里发的,而是他们出发前几天,纪辽带他们上山让他们弄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听到了大雨中,不同于唰唰雨声的声音。
纪辽在山中走了 那么久,这种踩在断枝上的声音,他听太多,太熟悉了,于是立即警惕起来。
交待安大等人“有情况,你们打起精神。”
安大他们与纪辽上山打过猎,对于纪辽是十分信任的,果断抽出腰间的刀。
其他听到的动静的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也跟着抽刀。
边抽还边问“怎么了?”
被问的人也瞢瞢地答“不知道呀,我看他们拨刀我也拨了。”
终于前面的人也开始有了动静也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敌军来袭,护卫粮草。”
纪辽也没搞明白敌人是从里杀出来的,反正只一瞬间,就到处都是敌人了。
还好他们已经把刀抽出来了,在敌人的刀砍过来的时候他们能用刀抵住。
除了纪辽,队里的其他人大多是第一次与人正面厮杀。
一时手脚无措,砍不下手。
安大被纪辽救了两次,又踹了几脚才醒过来,挥着刀朝人就劈。
其他人也差不多,跟在纪辽身后,形成了一个三角阵形护着身后的板车。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响,不管是己方还是敌方都杀红了眼。
纪辽擅长近身战,他用的是靳随给的匕首,小巧又锋利,几次挥刀,已经斩杀了好几人。
围在他身边的敌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安大几个在后面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手里的刀挥着,嘴都没合上来,他们老大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看着在纪辽身边倒下的一大批人,他们眼里渐渐兴奋起来“杀!”
纪辽在前面打头阵,后面的几人信心渐起,挥刀也越来越大胆,一时间杀得风声水起。
这边倒下的人太多了,引起关注。
不管是敌方的还是我方的,都注意到队伍里这一拨人的不同。
磅礴的大雨下,那伙人杀得热血沸腾,尤其领头的那一个,一招一式,快狠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好俊的功夫!
围攻纪辽的人越来越多,对方想的是:这是块难啃的硬 骨 头,这样的人留不得!
更多的人攻向了纪辽。
己方的黄副将等人想的是:这样的人得保住!
但是敌人太多了,他们想要援手也无能为力。
风雨漫漫,再冷的雨雪也被那鲜红的血液溅热。
纪辽第一次看到血流成河的模样,那些血有对方的也自己 同伴的,一样的鲜红。
对方以逸待劳,人马又多于他们,这一战,纪辽他们战得太难了。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纪辽想起一句话:将士最好 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他不认同,他要活!
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要活下去。
敌方的将领有些着急了。
本以为这次突袭胜券在握,对方又是一些新兵蛋子,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这哪里是新兵的样子?
特别是队末那几个,进退有度,感觉是练过阵法的。
如果这些都是新兵,那对方也太强了。
又或者是他被骗了,这些根本不是新兵,但不管是哪样,害他损失那么多士兵,他很不爽!
他手中的双刀一扬大步往那个新兵跑去。
他要废了那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