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后,谢瑶卿身着华丽服饰,面带微笑,负责接待前来赴宴的各位朝臣和宗室皇亲中的女眷们。
宴席间,众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不知是哪位官员家眷率先挑起话题,谈到了南安王府子嗣繁盛之事。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变得有些安静下来,众女眷纷纷将目光投向谢瑶卿。
然而,谢瑶卿却宛如未闻一般,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首位置,自顾自地品尝着美食美酒,连眼皮都未曾抬起过一下。
待到宴会结束时,谢瑶卿更是毫不留恋,第一个起身离开。脸上淡然自若神情仿佛周围那些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对她毫无影响。
不少女眷望着她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还是皇后娘娘稳得住面对如此敏感的话题竟然能如此淡定从容,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要知道,女子成婚之后,如果婚后七八年仍未能怀上子嗣,必然会遭受诸多非议 ,就是两三年没有生养,没有喜讯传出,不仅婆婆会心生不而满,催促儿媳赶快给儿子安排纳妾延续香火,就连夫君也未必会体谅妻子的难处,反而欢欢喜喜地纳妾进门。
但谢瑶卿才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呢。只要没人胆敢跑到她面前张牙舞爪、挑衅滋事,她根本懒得计较太多。
毕竟人生苦短,何必为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而庸人自扰?
说起来南安王府子嗣繁盛的确不假,南安王除了明媒正娶的王妃之外,仅有两名侍妾而已。相较于其他皇族子弟那庞大复杂 莺歌燕舞的后院而言,可以说是相当清净了,甚至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一提起南安王,少不得有人要说一句痴情。不过他膝下的子女数量可不少,年纪比萧承绪还要小些,光儿子就有四个,女儿也有几个,府上龙凤胎,双胞胎,三胞胎都有,谁不得感叹有福气。
次日午后时分。
谢瑶卿正端坐案几前,欲要研墨作画。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高声禀报声。她闻声转过头去,只见萧承绪身着一袭墨蓝色锦袍,衣领袖口处绣着精美的细密花纹,整个人看起来既素雅又不失华贵;头顶玉冠,发丝整齐地梳理于耳后,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长身玉立,俊美绝伦,风姿秀逸,宛如琼枝玉树,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
谢瑶卿不禁愣了一下神,恍惚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
“皇上这是打算出宫吗?”
萧承绪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今日朕想与皇后一同出宫走走。近日京城的集市格外热闹繁华,朕记得,皇后从前是最喜欢热闹的。”
说到这里,萧承绪的眼眸之中不禁流露出丝丝愧疚之意来。
终日埋首于繁忙琐碎的政务当中,使得他已经许久未能好好地陪一陪皇后了。
他总是想着,来日方长,等熬过这段忙碌期便好,未来定会有空闲之时。然而,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又何妨?现今王朝繁荣 天下太平,众多贤臣良将亦非庸碌无为之辈,又何须他这位君主凡事都要事必躬亲?
谢瑶卿自然是愿意出宫的,哪怕只是短暂地逃离,也是愿意的,长久困居于宫中,即便是再奢华绚丽,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也早已让她感到厌倦了。
于是乎,谢瑶卿迅速换上一身轻便服饰,与萧承绪一同出宫。
一辆装饰精美华丽的马车早早便停靠在宫门前等待着。
登上马车后,车轮开始滚动,徐徐前行一段路程之后,周围的氛围逐渐变得喧闹起来。
街道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商家们声情并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客人们兴致勃勃地讨价还价......这些都是宫廷内绝对无法耳闻目睹的声响和场景,充满了尘世的喧嚣与活力。
谢瑶卿轻轻掀起车帘向外张望,一抹浅浅的微笑悄然爬上她的唇角。
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皇宫了,一直被困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几乎快要忘却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么辽阔,市井百姓的生活气息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没过多久,马车稳稳地停下。
萧承绪先行一步下了车,紧接着是谢瑶卿。
看着眼前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谢瑶卿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轻轻握住萧承绪的手,借着他的搀扶走下马车。
“有劳夫君了。”
谢瑶卿抬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清丽动人的笑容,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任谁都能感受到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萧承绪心头一软,微笑着回应道:“娘子不必如此客气。”
能够出宫,即使是与萧承绪一同出行,谢瑶卿心中依然充满欢喜。
萧承绪十分有耐心,全程陪伴在侧。无论谢瑶卿想去何处,他都会顺从其意;但凡谢瑶卿看中了什么东西,他更是二话不说直接买下。
跟着一起出来,着便装的侍卫们很快手上都拿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眼见着主子还有继续买买买的势头,侍卫们都忍不住苦脸。
皇后娘娘也太能买了吧,是要把整条街都给买下来吗?
感觉出宫当差比在宫里当差还要累,这都逛了一个多时辰了吧,皇后娘娘怎么还不累,一点儿都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迹象。
“奉安公公……”
某个侍卫找上了奉安。
奉安一听,连连摇头拒绝。
开玩笑,他才不会闲来无事自讨苦吃,难道没看到皇后娘娘此时正兴致勃勃、乐在其中吗?就连皇上也是兴致高昂着呢!既然皇上都未曾出言干涉,那他哪里有胆量去对皇后娘娘指手画脚,除非自己活得不耐烦了,项上人头想要挪窝换位了。
人头攒动间,谢瑶卿看完了一场令人目不暇接的杂耍表演。尽管她曾在宫中目睹过更为精妙绝伦的演出,但此刻依然兴致勃勃,全神贯注地欣赏着。
周围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正当谢瑶卿专注于其他摊位时,眼尖的萧承绪却率先留意到了一个售卖首饰的小摊,牵着谢瑶卿的手,走了过去。
摊主起初有些惶恐不安,毕竟面对这样气质不俗,显然非富即贵的客人,他实在难以相信对方会对自己摊上的东西,然而当看到萧承绪似乎真有意要买时,摊主立刻变得热情起来,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殷勤地招呼起来。
“这位郎君,是想买簪子送给夫人吗?小人这儿货品齐全,可以随意挑选,如果没有满意的款式,也可以定制,只需要描绘出图样或者描述一下想要的样式即可。\"
这个小小的摊点专卖各类精致的簪子,虽然材质多为木质,但其制作工艺精湛,使得这些簪子显得别有一番古拙而灵秀之美。
谢瑶卿的心情异常复杂,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那时,萧承绪也曾送给她一支木簪。同样是在一次出宫时所购,但却已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至于是否出自同一家小摊,她早已记忆模糊。毕竟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各类商贩云集,做木簪生意的也不止一家。
因为木簪是萧承绪送的,尽管它仅仅是一只普通的木簪,比起什么白玉梅花簪的价值差远了,但谢瑶卿却对其珍爱有加,一直悉心珍藏。
后来,当她被贬入冷宫,成了废后时,身上自然不可能携带任何金银细软或珍贵饰物。能够保留下来的,也就只有那支价值微薄的木簪罢了。
再后来,谢瑶卿用那支木簪,刺穿了自己的咽喉自尽。
此刻再看到木簪,说句实话,谢瑶卿内心实在难以平静,甚至感到有些不舒服。
萧承绪将眼前摊位上摆放着的发簪扫视了一遍之后,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支木簪之上,并伸手将其拿了起来。
这支木簪制作得极为精巧别致,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其实是可以拆分的。当它合拢时,簪尾呈现出一朵精美的并蒂梅花,而将其分开后,则变成了两支各自拥有一朵梅花的簪子。并蒂这种形态通常被赋予美好的寓意,这样别具匠心的设计实在令人不禁要拍手称赞一声巧思非凡。
然而此刻,一旁的谢瑶卿却沉默不语……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
萧承绪竟然挑选中了与前世毫无二致的木簪,不仅样式相同,连上面的并蒂梅花以及可一分二的构造也如出一辙。
莫非前世的就是在这个小摊上买的不成?
正当谢瑶卿暗自思忖之际,只听得萧承绪开口问道:“娘子,你觉得这支梅花簪怎么样?”
从萧承绪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来看,显然对这支木簪甚是满意。
此时的谢瑶卿并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毕竟她现在饥肠辘辘,只想尽快找到一个地方解决口腹之欲,便随口敷衍说道:“挺好的,喜欢就买吧,又不差这么点钱。”
萧承绪听完之后觉得非常有道理,毫不犹豫地示意奉安把钱付了,然后买下了这支木簪。
这显然是一支女子使用的发簪,而萧承绪买下来自然不可能是给自己用的,而是打算送给谢瑶卿。
酒楼里,谢瑶卿紧紧盯着萧承绪,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问道:“皇上当真要将它赐予臣妾吗?”
萧承绪微微挑起眉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虽并未开口说话,然而他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除了给你,还能给谁?
谢瑶卿轻哼一声,撇了撇嘴,“既然皇上如此喜爱这支发簪,不如自己留着,臣妾并不缺少首饰,且对梅花也没有多喜欢。”
她才不惯着萧承绪呢,是他喜欢,又不是自己喜欢,收下干嘛?给自己添堵吗?
听到这话,萧承绪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垂下眼帘,用力握紧手中的发簪。
他竟然忘记了卿卿一直以来最爱的都是栀子,而并非梅花。若是换成一支桃花簪,她是不是会欣然接受?
想到这里,萧承绪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失落和懊悔。
是他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