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小时后，托着飞船餐的机器人沿着走道走来。它在每一处座位边上都会停留一会，等待乘客拿走它托盘上的飞船餐。
在机器人停在石玖坐着的这一排时，石玖拿了一份飞船餐，转头问白晓：“你要吃吗？”
白晓点头。她接过石玖递来的那份飞船餐，揭开盖子吃了起来。这份飞船餐比她之前吃的那一份更好吃，但还比不过星海星盗团食堂里的食物。
即便想到很快，她就会进入完全陌生的01星系，但面前这份飞船餐的好吃还是压过了她的紧张感。
温暖的食物充满了她的胃，同样抚平了她紧张的心绪。
白晓顺手拿起手机刷了刷，看到遥星发来的新消息。
【遥星：我和利锚交流过。作为羽人，她同样可以观测星海，知道你是天选之子。你可以信任她。】
【白晓：利锚派了人来帮我。对方也是羽人，我也可以信任她吗？】
【遥星：如果对方没有将羽毛交给你，就不值得信任。如果没有耳羽则另说。】
【白晓：对方没有耳羽……我再看一看吧。】
【遥星：嗯。注意安全。我会尽快赶来。】
白晓扬起了嘴角。她独自一人在异乡，现在也只有来自星海星盗团的人才能让她安心些了。
石玖摘下兜帽。
她脸侧那两只光秃秃的耳羽根部露出了些。她谨慎地用自己淡蓝色的短发遮住耳羽，这才继续吃饭。
白晓用目光的余光扫了一眼石玖的脸侧。在吃饭的时候，石玖的表情会比平时更柔和些。
白晓不自觉地傻笑了下。不论是什么人，在嘴被填满的时候都会变成同一种样子。
她也是。
她们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再将空饭盒放进回收垃圾的机器人中。两人吃饱后歇了一阵，这才继续慢慢捡起话。
石玖也不再继续戴着兜帽了。她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长出了口气，说：“我是从01星系出来的。”
她的眉眼带了些怀念的笑意：“可能和你口袋里的那只小鸟，是用一样的方式‘出来’的。”
九九在白晓的口袋里动了动翅膀。它悄悄从口袋里探出头，困惑地看看石玖：“你也是飞出来的？”
石玖小声笑了声：“差不多吧。毕竟我也有翅膀……曾经有过。”
她摸了摸自己淡蓝色的短发，说：“我身体里的羽人血脉占比高，所以我的耳羽也成为了商品。她们养着我，只是为了让耳羽保持活力。”
石玖耸了耸肩：“在有人买下我的耳羽之后，她们就割下了耳羽，把我丢了出去。虽然蓝头发蓝眼睛是羽人特有，但以现在的染发换眼技术，变成这样也很简单。”
“我就从01星系跑出去了。”石玖对自己的过去简单地做了总结，“之后我就遇到了头儿，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
九九欢快地晃了晃翅膀，半飞半跳着蹿上了白晓的肩膀：“我也是！我也是！”
石玖没对九九会说话这事做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她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根被压得很平整，还泛着淡淡银光的白色羽毛，递给白晓。
石玖说：“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将羽人的羽毛喂它吃一点。”她见白晓收下了羽毛，再继续说，“对它的身体有好处，也能促进它进化。不过每次不能吃太多，最好限制在每月五根绒毛。”
白晓想了想，问：“什么是进化？”
石玖有些诧异地反问：“你不是为了它能进化，才继续带着它的吗？”
白晓眨了眨眼。站在她肩膀上的九九也和她一样困惑地眨眼。一人一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看着她俩的石玖忍不住又笑了声。
石玖说：“嗯……这只小鹦鹉，你叫什么？”
“九九！”九九欢快地说。它从白晓的肩膀上，跳到了白晓的头顶上窝好。它抖了抖自己的翅膀，整理好了略显凌乱的羽毛。
“我是十九，石玖。”石玖笑着对九九说，“这是我曾经作为商品时的编号，后来变成了我的名字。”
“我也是！我也是！”九九欢快地挥了挥翅膀。
“嗯……说回‘进化’吧。”石玖说，“九九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作为鹦鹉，它天然地和羽人拥有一部分同样的血。”
“羽人是所有天空生物进化的终点。”
石玖看着小鹦鹉微笑：“如果让别的天空生物食用羽人的羽毛，它们就会朝着羽人的方向进化。”
“当然了，进化不是指它会变成羽人。鹦鹉和羽人之间隔了很远，我也不知道如果想让它从鹦鹉变成羽人，需要喂它多少羽人的羽毛。”石玖说，“但肯定不如直接买个羽人划算。”
她用自己的过往开了个小玩笑。
白晓干笑了声，姑且捧了下对方这句玩笑话的场。
“但对鹦鹉来说，服用羽人的羽毛这件事，还是利大于弊。”石玖说，“让它吃一点羽毛，它就有可能进化。”
“进化的方向视它自己的身体和期望发展的方向而定。”石玖说，“可能会让体型更大、翅膀更有力……也可能成为新的羽人。”
她笑着说：“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果它不乐意吃，这片羽毛就当是我向你交付的信任吧。”
白晓再摸了摸口袋里的那片羽毛。
这是对方向自己交付的信任。或许这片羽毛是石玖旧时的私藏，而在她失去了耳羽之后，这片羽毛也变成了再也无法增加的私藏。
而它现在来到了白晓的手里。
白晓犹豫着说：“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石玖摇摇头，笑着说：“羽人的身体有自愈能力。在许多年后，我又会长出新的耳羽。”
有她这句话，白晓多少安心了些——她也知道为什么遥星看起来掉了很多羽毛，但耳羽完全不秃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九九。
她也希望九九别掉太多毛，最好能连羽粉都一起进化掉。
……如果九九想的话。
白晓想了想，还是将石玖的这片羽毛往口袋深处塞了塞，决定等之后安定下来了，再好好问问九九对此有什么打算。
毕竟，她现在身上有三片来自不同羽人的羽毛。遥星的、利锚的，还有石玖的。
就算让九九吃，也不能就在这里摆出三片羽毛，让九九在这里挑挑拣拣地吃吧？
在白晓这么想的时候，飞船的广播声中传出了温和的女机械音。
“飞船即将到达01星系。”广播声说，“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准备迎接冲击。”
在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后，飞船平稳降落。
白晓紧张地吸了口气。除去她身边坐着的石玖，其余人都陆续站起了身，预备下飞船。
石玖轻声说：“没事的，01星系里的人也是人。”
虽然她这么说，但她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她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才站起身。
她说：“我们之后可能会被分到不同的部门工作。但只要我们都在01星系，就有碰面的时候。”
“之后见。”石玖朝白晓眨了眨眼，快步汇入了走道上的人流中。
白晓愣了下。她口袋中的那片羽毛缓慢发热，仿佛她从未触碰过的，石玖温暖的手。
她再把头上的九九放进口袋里。
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