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的很快。”老师说，“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了。”
白晓微笑。
老师说话的声音疲惫。她被先后挖去和抽取了许多精神力，现在能保持清醒都已经是她多年来的积累了。如果换了别人，大约会直接晕过去。
而她一开始，也正打算这么对待白晓。
虽然她经历过精神力改造，但也是实打实的SS级精神力。如果她老老实实继续当她的学院老师，大概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什么挫折。
虽然她知道白晓也是SS级精神力，但她自负自己多年钻研精神力，总以为能凭借经验就将白晓变成自己的研究素材。
她如此自负，确实该是她败在白晓手里。
老师再说：“我知道你不是帝国人，但也没想到帝国之外，还会有残存下来的SS级精神力人。我一时冲动，这才想把你当作我的研究素材。”
白晓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她问：“你想杀我？”
“不。”老师缓缓摇了摇头，说，“只是让你当一段时间的研究素材……不会让你死的。你在我这里，总比你在帝国别处好些。”
白晓干笑了声。
对方说是不会让她死，但想来如果她真被捉成了研究素材，大概会想着不如死了吧。又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在和对方相谈时，竟能隐隐占据上风呢。
白晓想着，心中又对白影多了些感激。
白晓轻声问：“……那位陛下呢？”
“她当然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老师笑了声，轻咳出了些血，再被她咽下，“我借职位之便，见过也吸收过许多人的精神力……在帝国中，像我这样的疯子不少，她当然不在意我。”
白晓抿了抿嘴。她还有许多想问的问题，但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问题。
老师再咽下一口血，笑着说：“你和白鸮真的很像。”
她倦怠而疲惫的笑了笑，说：“白鸮也曾经想要拒绝我。但她当时的精神力还比不过我，又被别的精神力给污染了……所以被我种下了桃李印，再也无法摆脱学生身份了。”
白晓仔细地听她说话。
“通常来说，在吸收了新的精神力之后，人会变混乱。”老师说，“但你没有混乱……连一点儿对你自己存在的困惑都没有。”
她再度长叹了声。
老师说：“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又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白晓抿了抿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用精神力污染别人。”白晓直直盯着老师的眼睛，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你知道这样做不好吧。”
老师笑了声。
她慢吞吞地从自己方才的虚弱状态中缓了过来。她看着白晓，仿佛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老师说：“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人——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她就会做出相似的事情。”
“不。”白晓说，“不会。”
老师微怔。
白晓紧盯着她：“你本可以不做出这样的事。”
老师失笑：“你不是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有选择呢？”
白晓摸了摸手腕上的彩绳。这只以老师的精神力为原料，由白影捏出来的彩绳中，自然也有些老师的记忆。
虽然她没有吸收，但也有模糊的预感。
比如……
白晓说：“是这条路更轻松，所以你才这么做的。”她声音坚定地说，“你是帝国学院的老师，你拥有的选择远比学生要多。”
老师表情复杂地看着白晓，说：“我还拥有别的选择？”
她讥讽地笑了声，说：“你还年轻，所以才会觉得有别的选择——我已经没有了。”
老师平静地把自己的未来按进了棺材，再盖上了棺材板。
但白晓再一次掀开了被她盖上的棺材板。她凭着年轻人的冲劲，硬生生将老师真实的心情揭了出来。
缀在彩绳上的珠子，在老师的眼前轻轻地晃。
白晓说：“你不喜欢陛下吧。”
她执拗地盯着老师，说：“你尝试过反抗她吗？”
“……不可能。”老师讥讽地笑，“那位可是陛下啊。”中年人深吸了口气，“陛下从年幼起，便是帝国中天然精神力最高的人。在她出生后，帝国的精神力产业发展迅速……这是因为上一任女帝发现现有的测量仪器都无法测量陛下的精神力。”
她沉声继续说：“在陛下上任后，更是大力发展精神力产业……但仍旧没有仪器能测出陛下的精神力等级。”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老师平淡地自问自答，“陛下的精神力已经超出了目前已知的范畴。不管是S、SS甚至是尚未公开的更高等级……都无法将陛下的精神力容纳在内。”
“她太特别了。”老师垂着眼，眼中却满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帝国从未有过像陛下这样的天才。每一个帝国人都认为她会带领帝国变得更加强盛……事实也正是如此。”
“但她不是个好的领导者。”老师的声音倏然变轻。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把那些无辜的人……作为她的研究素材。”
白晓眨眨眼，困惑地问：“你不是也打算把我当成你的研究素材吗？”
老师干咳了声：“不一样。”
“哪不一样？”
“……陛下每一个研究完的研究素材都死了。”老师说，“但我研究过的都没死。”
白晓听了这句话，本应该是要笑的。但一想到这句短短的话里不知有几条死去的生命，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老师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她是一个好研究者，但她不是好领导者。她做的事放在研究者身上没问题，但不能是帝国的领导者。”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老师看着白晓说，“研究能推进，肯定有人命。光靠动物的命是堆不起来的。”
白晓抿了抿嘴。
她说：“您知道仿生人吗？”
老师诧异地看她：“知道。但现在仿生人的研究属于机密，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不待白晓说什么，老师便继续说，“是白鸮告诉你的？”
白晓点头。
这不难猜，她也没有想着隐瞒。
“在仿生人的研究推进之后，再进行精神力或者别的方面的研究，就可以不用死人了。”白晓说。
这完全是孩子气的发言，老师想。她还想要继续和白晓解释陛下和研究的特殊性，但不知为何，白鸮的脸在她的脑海中突兀地浮现了一瞬。
白鸮啊……
和白晓的相貌有九成相似的，她的学生白鸮，现在又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白鸮还在为了那个遥远的，能够让大多数帝国人都摆脱成为试验对象的未来而努力吗？
她再叹了口气。
在她面前的白晓，和不知现在身处何处的白鸮。与这两名后辈相比，她身为老师，却如此裹足不前……
老师说：“如果真的能有那一天，就太好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再说，“如果能让陛下专心于研究，恐怕现在的情况就会好些。”
白晓眼睛眨都不眨：“你想让她退位？”
“……自然。”老师反问，“你并非帝国人，难道不想她退位吗？”
白晓一愣。
老师再说：“陛下在几座偏远星球上建了研究场地，如果你有兴趣，我能带你去那些地方看看。说不定哪颗星球就是你的故乡呢。”
白晓正要拒绝，又想到了星海星盗团的几人。她张了张嘴，还是小声说：“……好。”
老师微笑了起来。她的神情轻松了许多：“如果你日后有什么事，可以让白鸮来找我。”
白晓摸出手机，问：“我们直接加个联系人？”
“也好。”老师笑了笑，再抬起魔法棒一挥，“去现实里吧。”
白晓眨眨眼。
她眼前的景象倏然一暗再一亮，白晓便再站回了教室里。
白晓：“……”
原本站在教室另一边的学员眼睛一亮。其中几人也不管什么危险与否了，径自走到她身边，问她：“你回来了？怎么样？”
白晓：“呃……”
她思考了一下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魔法棒在空中一挥，带出一条长长的，带着闪亮光点的彩色光带。
老师笑眯眯地站在教室中央，说：“下课了，你们都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