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三区战况好奇的不止白染,老黑叔等人也不例外。
在外面不好谈论这些,时榫最后跟着老黑叔回了对方院子,将在三区发生的一些事缩缩减减后告知了众人。
“哇塞,原来还有这种领域,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相较于战斗情况什么的,凑热闹的大家显然更倾向于对胶泽领域的讨论。
毕竟战斗与他们无关,结局他们只需面对,唯一有可能卷进去的,也就领域了。
深渊下的领域他们去过了,还行,可扎根在三区的古树领域,一行人没见识过啊。
老黑叔眉头紧皱,“精神领域,我们这种没精神域的,若是被吸进去,岂非直接就成了那些无知无觉的怪物?”
时榫啃着刚催生出来的西红柿,“不一定,胶泽现在改了,说不定不会吃人了,顶多就是出来后累的脚都抬不起来。”
老黑叔:……
听着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白染:“时哥时哥,那里面那些场景也没了吗?我还挺想看看旧时候的人都怎么生活的,听说到处都是房屋,也没城墙基地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啊?”
时榫瞅他,“是吧,我也不知道。”
就跟白染没见过一样,时榫自己其实也没怎么见过。
他是世界突变那日出生的,孱弱的身体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困于室内,正常的旧日世界什么样,他是真不清楚,顶多跟着大部队转移时看到一点外面的世界——
炮火喧嚣,废墟满地,异种遍布。
如今的世界反倒比那时好多了。
至少人类对异种的反击时,弄出来的动静不至于时刻天崩地裂。
白染失望,“时哥你不是都进去看过了嘛。”
“是看过,但忙着出来啊,谁有空关心里面什么样。”
时榫塞给他一个西红柿,“你还是多努力吧,争取多挣点功勋早日出去,说不定外面还有遗址等着你去看。”
“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吧。”角落里白色发光的艾森突然说道。
时榫耸肩,“不知道。”
“你都加入了特勤队,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儿。”
艾森说着冷笑了下,笑意带着讽刺。
时榫看他一眼,能看出对方的讽刺并不是针对他,只是具体针对谁,许是对外面的人?
艾森抬眼看向时榫,又道:“都说特遣队就是先遣卒子,你一个被联盟驱逐出来的人,结果却又加入进了人管局,小心最后变成炮灰。”
想到人管局和联盟的关系,时榫点头,“是得小心,多谢提醒。”
没想过还能得到对方一句谢,怼惯人了的艾森有些不自然的扭头,“我只是怕你哪天死了,边原那家伙跑来哭哭啼啼罢了!”
说到边原,时榫看向老黑叔,“是了,边原呢?”
“在封凉月那儿。”
时榫稍微一想,了然说,“她还在跟着封凉月训练?”
老黑叔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是给她交了学费吗?”
时榫:……
忘了。
事儿太多,他还真就没想起学费这玩意儿。
时榫有些感慨,“那么点学费,封凉月就教了这么久,真是好人呐。”
主要还是境遇不同,人富有了,也不拿钱当钱了。
重回二区后的时榫,自然是跟着白染一块儿落脚的。
白染如今算是半加入了老黑叔的队伍,跟着大部队一块儿挣生计,本来也没自己的住所,于是后面干脆跟老黑叔住在了一块儿。
“我歇哪儿?”
老黑叔住所面积不大,屋子里要么杂物堆老高,要么空的就只有几个板凳。
白染拎着自己的铺盖铺地上,顺便给了他一块不知道什么异种身上拔下来的皮子,“喏,时哥你就跟我一块儿睡地上吧,凉快。”
时榫:……
早知道他还不如睡车上。
……
螺旋状的塔尖高耸入云,永明的航标灯闪烁于群云万物之间。
塔身闪耀着鎏银一般的色彩,穹顶铺设彩绘玻璃,艳阳之下熠熠生辉,灯烛不熄,仿佛宇宙永恒的阳面。
数不清的白衣人在廊道穿梭着,脚步匆匆。
时榫站在十字岔口,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无面人,有奇怪的联系在他心口涌动,急促、热切,仿佛在催促着他做什么。
聚光灯闪烁,白炽灯变幻成璀璨星河。
漆黑神秘的洞穴,血红铺满了深渊底下,死寂充斥着这片狭小的世界,隐在最深处的某个神秘生物正在呼吸。
时榫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仿佛来自基因深处的呼唤。
无法言喻,不可琢磨。
隔着遥遥星河,他听到了它的声音——
【来】
它在呼唤他!
“唔。”
胸口忽然一痛,时榫骤然睁眼,听到的便是耳边白染正在翻身的动静。
他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伸手将对方搭在他身上的手给拿了下去。
好烦。
醒前那不可名状的呼唤犹在耳畔,时榫心口跳动犹快,只要一想到梦中所见,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时榫翻身坐起。
屋子里黑漆漆的,他起身,照着白天记忆走向门口,推门走了出去。
小院倒是比屋子里亮,就是外面三三两两一些杂声有些吵闹。
时榫抬头看向夜空。
跟他梦中看到的好像没什么区别,不研究天文的,星空在普通人眼中都是一个样……
所以,他梦中见到的那个生物究竟在哪儿呢?
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生物,他就能彻底解开身上的秘密了?
时榫不是傻子,在他吞噬胶泽一半的精神域,并通过某种力量链接到了遥远之地的某个存在后,他就意识到了那应该就是他体内异化基因的来源者。
虽然链接只有短短几秒,但想到在最后一刻,对方居然能同样以精神触碰回来,并造成胶泽领域陡然崩溃的场景时,时榫依然觉得心口发沉。
一只光靠精神力就能击溃s级异种领域的存在,他的基因来源者,当真同样是s级吗?
只是一个照面,一秒都没有,光靠气息便能让胶泽畏惧退避,连带他这个基因携带者也同样获利!
时榫想到了出来前他问胶泽的话。
——你为什么独独怕我?
【你的身上有很恐怖的气息】
——像面对比你还要高级的异种吗?
【是】
……
多肯定的回答啊。
比已经存在多年的s级胶泽还要高级的存在。
人类高层知道吗?
这个答案时榫甚至都不用去深究就清楚,如何会不知道呢?
不知道的话他又是怎么存在的呢?
那么恐怖的存在,就算他中间真有一段记忆缺失,可光凭他自己又是怎么从对方身上获取基因的呢?
或者说,凭什么就是他呢?!
胶泽畏惧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它最后没有给出答案。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它喊了一个让时榫有些意外的称呼。
【我主】
所以异种之间也会诞生出王吗?
他体内的异化基因会是来自这位王吗?
时榫暂时不确定,但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这也让他觉得自己还不算白忙活。
时榫仰头看了会儿星空。
“看星星建议站高一点。”
头顶上空忽然冒出了老黑叔的声音,时榫把头往后仰了仰,看到站在二楼窗口的对方。
站在阴影之中的老黑叔,一点星火在他嘴边闪烁,有白色的烟雾从窗口溜了出来。
“滋味如何?”时榫问。
“还行。”
时榫往上伸了只手,“叔,麻烦给我来一支。”
时榫只听到对方一声轻哼,阴影中的身躯动了动,旋即便有两样东西从上面扔了下来。
时榫一把抓住,低头一瞅。
嗯,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
叔还是抠的,说一根真就一根。
不太熟练的将烟点燃,时榫试探着吸了口。
“嗯……感觉一般般啊。”
烟草的气味在鼻尖弥漫,时榫并不习惯这种仿佛吸进污染物的感觉,尝试了一口后就捏在手里不动了。
也是从前身子不好,他在干净的环境下待久了,就算如今沦落到放逐区,基本也是能不沾脏东西就不沾。
老黑叔对他的评价接受良好,只是淡淡道:“有烟抽就不错了,你想要好的,拿钱来。”
时榫不接话茬,他方才就是想尝试一下而已,尝试过后都不合他意,那还管什么好烟劣烟。
他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不睡?”
老黑叔吐出一口白烟,“睡了,被你弄醒了。”
“我好像没发出什么噪音。”时榫不接受莫须有的污蔑。
而老黑叔却只是道:“习惯了。”
想到对方常年守在深渊对付异种,加上最近队伍还受了重创,时榫倒是也能理解对方的警惕。
二人安静了会儿后,老黑叔突然说,“你出去后能不能去帮我看一个人。”
时榫有些意外,“你这么肯定我能出去?”
老黑叔没有回,只是说了句,“你是被王洛平邀请加入特遣队的吧。”
王洛平,谁?
时榫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王洛平是谁。
“王副?”
二楼窗口处,老黑叔身子从阴影中探出来。
时榫看到他似乎笑了下。
“想不到他这么多年还是个副的,我还以为他会很快当上局长呢。”
老黑叔说王副时言语熟稔,就算跟对方不是很熟,那也是了解王副的。
时榫眉头微挑,忽然就想起老黑叔曾经说过他从前的身份,好像在没来放逐区之前他也是人管局的?
执法者?
“你被王洛平邀进去,作为特聘人员,是不可能还会待在放逐区的,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有实力的被浪费掉。”
老黑叔说,“特遣队隶属人管局,你出去后便会被带去中央区,在人管局做记录,而我要你帮我看的人也在人管局……也或许不在了。”
说到这的时候,老黑叔似乎是想到什么,不由停顿下来。
时榫:“你要我帮你看的人是执法者?”
老黑叔低下了头,好像很惊讶他能猜到。
时榫:“别意外,你跟我说过你从前就是执法者,顺势往下猜,得到答案不难。”
老黑叔:“……很好,你有这个脑子和记性,日后在人管局会活得不错的。”
时榫一脸坦然,“哦,谢谢夸奖。”
虽然被时榫先一步猜到了要找的人是谁,但真要说的时候,老黑叔还是沉默了一会儿。
“……叔,还往下说吗?”
夜晚寒凉,刚刚是一腔热血不怕冷,现在站久了时榫觉得自己身子骨又不行了。
被催促的老黑叔缓了两秒后,终于开口了。
“她叫红杉,当初跟我一样都是执法者。”
“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地方偏,基地小,没背景没势力,能成为执法者已经是当时我们用尽全力的结果……”
之前跟时榫说起曾经身份的时候,老黑叔是没有多提的,关于他一个执法者怎么会到放逐区,经历过程全都没有。
时榫也只能从他当初的只言片语,判断出他身为卒子的命运。
而等到老黑叔现在将自己的事尽数说出来后,时榫也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毫无根基的人成为了监督他人的中央区执法者,想要不得罪人就只能装傻充愣,可偏偏这个人又并非是混吃等死的,而天长日久,得罪的人变多,再有本事的也架不住人联合起来整他……老黑叔就是这个被整的。
被人以执法名义骗去暴动区,最后中间出了岔子要有人顶包,而同行人指认,上司推诿逃避责任下的老黑叔自然就是那个不二人选。
听完故事的时榫啧啧摇头。
怪不得老黑叔对人管局态度那么差,就这么个工作环境,谁爱干谁干。
似乎是一直没人倾诉,说完自己事的老黑叔反倒平静了不少,“红杉比我聪明,她不像我得罪的人多,若非为了我,她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说事,好在我被送进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就是不知道之后如何了。”
老黑叔低头,“我让你去看红杉,只是想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好的话就算了,不好,不好我也没办法了。”
这说的倒是中肯。
时榫仰头,“你就不能努把力争取出去?”
老黑叔顶着满脸的黑色鳞片瞅他,“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嗯,能活多久这是个很难预测的命题。
时榫不吭声了。
他其实也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