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夜晚已经来临,太阳逐渐淹没海平面,只余下几缕微弱的余晖,三人沿着小路散着步,身后的别墅变得越来越远。
“我们还要这样没头没尾的走到哪里?”左旋走在最边上,放慢了脚步兴致缺缺的问道。
“雷克雅未克的夜晚很美,正值八月,大概率可以看见极光。”Eiffer清清淡淡的说道。
“我看不看无所谓,不过,marine应该很想看看。”左旋看着Eiffer,勾勾唇道。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看极光很美,只是离这里有点远,要去吗?”Eiffer问向陶桉。
“不用了,万一今晚不会出现还要白跑一趟,极光总会有机会看到的,我们现在也不能离开太远。”陶桉侧头,望了望前方一片翻着浪花的开阔海域,“这里的海景很漂亮,环境也安静,不如我们就去海边坐坐吧。”
另外两人没有反对,三人一同朝海边走去。
海水一层又一层接踵而至,拍打着海岸,带来阵阵水声和微凉的海风,安静的舒适,三人不约而同的坐了下来。
“这里倒是很能让人放松心情,好好享受一番。”左旋难得的感慨道。
陶桉闭上眼深呼吸一口,赞同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Eiffer声音不轻不重的问道:“Jane她们不是就在周围吗,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我们。”
“也许她们进了车内或者在周边其他地方,毕竟很晚了,她们已经知道今晚没有行动计划,不一定会一直守在这里。”陶桉道。
“嗯。”
Eiffer抱着双腿,微微点头,她看着面前漾着波澜的海域,极淡的说了一句:“这里,曾经也生活着两只蓝鲸的。”
闻言,陶桉和左旋双双看向她。
Eiffer嘴边泛起一丝微笑,她看着远处的海平面,眼中似乎有别人看不见的画面。
“我给它们取了名字,一只叫Riant,一只叫brille,是法语中明媚和璀璨的意思。它们在这里生活了好久,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它们朝夕相伴,就在这里,在这片海域。”
“你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陶桉问。
“嗯,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有半年多吧。”
“来度假,还是陪家人来住?”
“都不是,只是因为我偶然遇见了Riant和brille,所以就留了下来。”
她坐着,把自己的身子抱得紧了紧,眼神愈发柔和和温馨,似乎在重温那一段美好的回忆。
“去年晚秋,我第一次来冰岛,慕名来看一看这里的极光,顺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蓝鲸,因为我知道在冰岛西北海域有寒暖流交汇,海洋资源丰富,经常会有蓝鲸出现在这里觅食或交配。我计划在这里停留三日,几乎把冰岛沿岸都走遍了也没有遇见一只蓝鲸,最后来到了雷克雅未克,本已经不报希望了,只是觉得这里景色很美很舒服,想最后住一晚就离开。”
“结果,你偶遇了这两只蓝鲸。”左旋在一旁幽幽地道。
Eiffer笑着点点头,目光透露出明媚,“生活就是喜欢捉弄人,让你失望又让你狂喜。”
“后来呢?”
“后来,我就赖在了这里,陪它们一起待在这,出海寻找它们拍各种照片,坐在海边等它们的出现。有时我会坐在海边等上一天只为看它们一眼,有时会在船上漂一天与它们共享这片海域,在它们跃出海面呼吸的瞬间抓拍下震撼的一幕,还有时会静静聆听它们的叫声,和它们一起感受深海的孤独……
之后我必须得回国了,但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过来看看,没想到它们两个也一直没有离开这片海域,就算有时会消失几天但还是会回来,时间长了,我发现它们似乎认识了我,在我出海的时候会跟着我的船,围绕在船的附近活动,也喜欢跃出海面就像是和我打招呼一样,有时我会带我的同学过来,他们也很喜欢Riant和brille,有一个朋友还被它们治好了深海恐惧症!”
陶桉缓缓一笑,“喜欢蓝鲸的女孩儿可能都会变得勇敢和特别。”
Eiffer 点了点头,“再后来,我爸爸知道了我一直来冰岛的原因,他没有责怪我的大胆和逃课,反而很支持我来这里,甚至在附近买下了一栋房子方便我住下,就是我们现在待的那个房子。”
“原来别墅是这么来的,那他为了你倒是真舍得花钱。”左旋盘腿坐着,轻笑道,“不过,为了让女儿在不务正业的逃课时间里有个住的地方特意买下一栋别墅,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Eiffer也笑了一声,却不似刚才那般发自内心的笑,更像是自嘲,“是我当时太天真,以为他做的一切都源自对我的宠爱,却不曾想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利用我而已。”
陶桉抿唇皱起了眉,低声道:“他的目的是蓝鲸对吗,最后那两只蓝鲸……”
“最后,在我断断续续陪了它们半年之后,要赶回学校参加学期考试,等半个月后我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它们的踪迹。
我在这里等了两个月,每天都守在海边,甚至把附近所有的海域都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它们,我一度以为它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但偶然的一天,我在十几海里外的岸边发现了一片狼藉,沙土错乱,有一道重重的沟痕,还有很大一块凹陷,很像鲸鱼身体被拖拽之后的痕迹,旁边还沾染了断断续续的血渍,我的大脑里瞬间涌现出它们搁浅后被人上下其手的样子……”
Eiffer说着,眉头突然皱起,她闭上眼睛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陶桉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不要再想那些画面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Riant和brille留下的痕迹,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我很确定,它们不会无缘无故搁浅,如果它们真的已经遇害,甚至有可能不是搁浅,而是蓄意谋杀……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遍一遍的给自己洗脑,一定是我太敏感了,它们可能只是远离了这片海域,现在还是平安的……”
左旋扯起一侧嘴角,“有时候,人的直觉和女人的第六感很可怕。”
陶桉看向左旋,眼神中让她‘少说两句,有点情商’的意味明显。
“你给我使眼色有什么用,结果就是这样,说不说出来有区别吗?”左旋无奈的道。
Eiffer继续开口:“我知道不会有人给我一个结果,不管它们是被捕杀还是离开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再在这里待多久我都见不到它们了。几天后,我带着有关于它们的东西和记忆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来过冰岛,直到今天。”
海水的声音好像停了,风好像也停了,故事讲完,好像四下里都安静了下来。
“marine,ciel,你们知道吗,我喜欢蓝鲸。”
Eiffer微弱的声音散在空气里,有些空灵。
两人安静的坐在她身旁,谁也没有开口。
她们自然都知道。
“你们不知道,它是我的生命。
你们也不知道,其实我的父亲真的很疼爱我。”
她说完,眨了眨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下。
陶桉看着她,然后转过头望向天空,不禁也湿了眼眶。她懂Eiffer的绝望,是一种她从未经历过却可以想象和感受得到的痛苦。
她爱的她护不住最终伤害了彼此,她恨得她对不住也终将会伤害彼此,她的爱恨都那么无力,又那么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