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车子在路旁忽然停下。
左旋皱眉看向陶桉,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越想越不对劲,你觉不觉得Eiffer——”
“有问题。”陶桉表情凝重道。
左旋握着方向盘的手放下,“这两天,她情绪看起来一直很平静,平静的让我感觉有点不正常,刚刚送我们走的笑也让我莫名不自在,就好像……只是笑给我们看的!”
言行举止看不出伤心、悲痛的感觉,按正常逻辑来讲,是不应该的,除非,当事人的心理承受力强的可怕,否则就是在故意掩饰、伪装。
“想想刚才她说的话,怎么都不像是简单的告别,难道有深意?”左旋皱着眉,继续道。
陶桉听着她的分析,沉默,然后掏出了口袋里的耳机,递了一只过去。
“你安了窃听器?”
“嗯,在海中房间的时候。”
“可以啊你,还留了一手!”左旋大为赞赏的看向她,顺手戴上了耳机。
果然,耳机中传来了Eiffer说话的声音。
轻轻袅袅,犹如耳畔低语。
“……那时初见你,我开心得快跳起来,几天几夜的待在这里,不敢睡觉,害怕醒来你就跑掉了。那时,爹地也还在我身边,他陪我一起待在这里,给我拍你的合影,他说‘只要我开心,他做什么都值得’……时间怎么这么快,明明这些画面还在眼前,却全部都变了,我没有了爹地,没有了Riant和brille,也没有了再肆无忌惮喜欢你们的资格……我害死了一生挚爱,葬送了至亲一生,你说,我还配有什么样的生命呢……bLUE,你知道吗,每晚我梦见的都是曾经拍下的一只只蓝鲸血淋淋的模样,和爹地仇恨的目光,我真的好累了,不想再坚持了,生活于我而言已经没了目标和意义,我只想解脱了……”
陶桉的呼吸声逐渐急促,抓着车门的手指开始泛白,“掉头,左旋,快掉头!”
车子在马路上高速疾驰,迅速折回海边别墅,耳机里的声音仍在继续。
“bLUE,你属于大海,我放你离开,最后还你自由……如果你有记忆,希望不要忘了我,原谅我一直以来的自私,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在深海中相遇……
再见了……”
“这个蠢女人!”左旋踩满着油门,控制不住的骂道。
“没有声音了,不好!再快一点!”
……
两个人冲进别墅时,给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海嫂吓了一跳。
“两位小姐,你们怎么……”
“Eiffer呢?她还在房间吗?”
“小姐应该还在房间里,怎么了……”
“去别处,叫上所有人把整个别墅和周边找一遍,快!”陶桉顾不得听海嫂说什么,直接道。
“好,我们这就去找……”许是陶桉的疾言厉色吓到了海嫂,让她意识到了什么,海嫂立刻顺着陶桉的意思开始找人。
“我们去她房间!”左旋道。
两个人来到房间时,已经没有了Eiffer的身影,海中房间里也没有了那只蓝鲸的踪迹。
“找到了吗?”
回到客厅,陶桉焦急的朝其他人问道。
“没有,哪里都没有大小姐的身影……”
看到这副情形,海嫂几乎晕了过去,被人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她红了眼睛痛苦道:“小姐……小姐她去哪了……她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没能拦住她……”
陶桉捏了捏眉心,努力驱散大脑的混乱冷静分析。
她会去哪里,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时间不长她肯定走不远……她最割舍不下……是什么,是蓝鲸,最后想见的是什么,是蓝鲸,是大海……大海,‘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在深海中相遇’,深海……
“ciel!”陶桉登时睁大双眼看向左旋,“海!”
左旋立刻了然,“快走!”
俩人直奔海边跑去,焦急的四处张望。
“在那,她在那!”
陶桉终于看见正朝大海深处走去的那抹纤细而单薄的身影,海水已经淹没她的肩膀,亚麻色长发散在海面,下一秒,她直接扑进了海水中。
“Eiffer!”
“Eiffer!”
俩人同时吼道,迅速朝她跑过去,以最短的时间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拉起了她。
“放手!你们放手!”
“你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陶桉朝一心求死的Eiffer吼道。
“放手!你们不要管我,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求求你们让我解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我已经没有父母了,在这世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一切都不值得,你们还拦着我干什么……放手!”
Eiffer发了疯一样用力甩掉左旋和陶桉的束缚,横了心朝更深的海里走去。
左旋起身,眉目间陡然冷厉如同染上寒霜,她一把拉住Eiffer后退几步,用力将她甩进身后的浅水中,“Eiffer你他妈不是三岁小孩,承受能力连一只蚂蚁都不如,稍微遇上点事就要死要活的,是不是千金做久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懦弱到这个样子你果然连喜欢蓝鲸的资格都没有,你不配!”
Eiffer倒在水中,一身狼狈,目光死死地看着左旋,情绪一瞬间崩溃。
她从未如此放声大哭过,声音那么绝望那么痛苦,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情绪和怨恨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她不管不顾,就着淹没她半身的海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哭了好久,在这片冰冷的海水和辽阔里,直到没有力气再歇斯底里,没有力气再哭出声音。
陶桉看着她,眼角泛红,缓慢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轻虚的抱住她:“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轻生是最无用的解决方式,我们都应该坚强。”
Eiffer靠在她身上,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左旋看着她们,走近,继续朝Eiffer道:“你父亲的宣判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但他不会死,只要他活着,你们还可以继续做父女,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遗憾。”
“他不会死吗,你说的是真的?”Eiffer颤抖的看向左旋。
左旋目光坚沉的沉默看向她。
“是,Jane跟我们分析过,最重的惩罚是终身监禁。”陶桉补充道。
“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调查蓝鲸交易黑市并将它们彻底铲除,‘蓝鲸任务’才算真正结束。”左旋看着她,慢沉沉开口道:“比起了断自己的生命,加入我们一起将蓝鲸交易终结难道不是更值得你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