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风站起身走到了妇人跟儿子的尸体旁,妇人浑身气息混乱,好在及时被拘灵藤捆住,否则定然入魔,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方眼中此时一片混沌,俨然已经疯了,没有了修为的冲击,她就像是一个凡人般趴在儿子的尸体上,无声的流着泪!
郑秋风看到也只感觉心有戚戚焉,他先是让妇人昏睡过去,而后提起自己儿子的尸体,说实话他的确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但是这是自己妻子的唯一牵挂,他也不忍心一把火烧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把自己儿子丢进了炼丹炉中,郑秋风也是一个八品巅峰炼丹师,他要把自己儿子炼成一枚珠子,交给妻子留作念想。
丹炉中火焰熊熊,时间一点点过去,半天后火焰熄灭,自丹炉中飘出一枚白色珠子,有指头大小,他将其用自己的一缕发丝串起来,挂在了妻子的脖子上,其实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他也算一个正直的人,但奈何自己怎么也教不好这个儿子,只能听之任之,直到现在妻子疯了,儿子也死了。
红袖几人又接连传送了几座城池,终于是到了天寅宗的主城——丹青城,说实话这座城池是红袖见过最漂亮的。
参天城墙之上,是各种各样的丹青之作,飞鸟走兽,山川大泽,就连地面也是光华流转,汇聚成一副副美丽且令人惊叹的画作,在持续片刻时间后又消散不见,吴斜真更是看的眼睛都直了,他只感觉自己到了梦中仙境,天空之上还飞着水墨飞鸟,街上的行人胯下骑着丹青水墨兽,都无不让人惊奇。
几人走在城中,却见这里丹阁器阁很少,虽然不是没有,但跟那些卖画卷的店铺一比,就显得有些独此一家的味道,卓华有些好奇,问道。
“师姐,为什么他们这里全是卖画的?丹药法宝却没什么人卖?”
红袖摇了摇头,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刘支祁吴斜真更不知道,几人就这么走着,老张笑而不语,明显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他却没有说,就在快要出城的时候,一个酒馆中传出了喧哗之声。
红袖几人好奇的看了过去,老张也停下了脚步,他倒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他很久没有喝过丹青酒了,丹青酒原名丹青星辰酒,是天寅宗开宗祖师所酿制,酒液只有四成浓稠度,且酒的颜色呈现黑色,酒液中还有很多如星辰一般的光点,喝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而且这酒很贵,一坛子就要十块中品灵石,对一些散修来说堪称巨贵,毕竟一坛子酒就相当于一万下品灵石,没几个人舍得喝,也喝不起。
当然更贵的酒也不是没有,可老张现在偏偏就想喝一口丹青酒,见他停下脚步,红袖几人也顺势停下,老张笑着说道。
“我进去打点酒,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这里全是卖画的吗,进去看看你们就明白了!”
红袖点点头。
“那就进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玄机吧!”
几人走进酒馆,一名小厮本来也围着圈看热闹,见有来客,急忙迎上前。
“几位客官,打尖住店还是打酒啊!”
老张把酒壶一扔,说道。
“给我装上十坛丹青酒!要最好的那种!”
那伙计一笑,接过酒壶说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其他人都听到了老张的话,顿时纷纷转过头看来,老张则是没有理会那些人的贪婪眼神,品质最好的丹青酒就是十块中品灵石那种,而十坛就是一百中品灵石,换成下品灵石可有十万之数!
换做是谁听到这么豪气的话,都得伸头看一看吧,其中就不乏有一些心思诡谲之人,那些人若是看见对方只是一名散修,或者觉得对方境界低好欺负,则会等到买酒之人出城后将其截杀!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甚至有些地方这种人会跟酒馆伙计合谋做这种事,毕竟谋财害命才是发财的捷径,红袖几人也怡然不惧,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圈子,站在边上看了一眼,却很是疑惑。
因为在人群中央的地上,有着一个深达丈许的圆坑,坑的边上有一些凹槽,里面放的貌似是纸张,而坑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坑壁沾染上了大量的墨水痕迹,就好像有人泼上去的一般,不过红袖也不急,她静静地看着。
坑边上有两人争吵着,听了片刻,红袖总算是听懂了,意思就是两人对赌,其中一人输了却赖账不承认。
“张老二!我说你别以为自己是天寅宗的,就可以赖账,丹青赌局是天寅宗认可的,你若赖账我可以告你去!”
红袖虽然明白了事情原委,但却不知道什么是丹青赌局,于是插话道。
“这位道友,他输给你多少灵石我替他给了!”
那被揪住衣领的年轻小修士闻言有些惊喜的转头看去,见是一位师姐替自己解围,急忙挣脱那人,只要不是宗门的人,就可喜可贺,整理好衣衫他对着红袖施了一礼。
“师弟天寅宗外门弟子张谦和,多谢师姐解围!欠下的灵石等我回到宗门一定还你!”
红袖一笑,那男子也插话说道。
“他欠我二百下品灵石!”
闻言红袖抬手一挥,二百下品灵石就扔向了那男子,男子倒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收下灵石,拱手一礼。
“多谢这位仙子!不过在下可要多一句嘴,这小子可不老实,仙子小心着了他的道!”
红袖笑了笑。
“这就不劳道友挂心了!”
那男子也不说什么,笑着就离开了酒馆,而张谦和则是有些恼怒,他对那家伙揭自己底的事情甚是不满,可又无法说什么,红袖见状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便说道。
“张师弟,我的灵石你不用还了,不过前提是需要完成我的一个小小的要求!你看如何?”
张谦和眼珠子一转,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道。
“这位师姐你的要求是什么?”
红袖指了指地坑说道。
“再跟别人赌几场!输了灵石我出,赢了灵石归你!”
听见这话不仅是张谦和愣了,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还有这种好事?不等张谦和说话,顿时周围响起一道道喊声。
“仙子选我吧!我的丹青修为远在他之上啊!”
“选我选我!我也比他厉害!”
“选我吧仙子!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比!”
听着周围的声音,张谦和的脸都气白了,红袖也笑了,合着这里最弱的就是张谦和吗?
“张师弟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换人了!”
张谦和闻言立马就急了,连忙说道。
“我答应我答应!”
即便其他人没有抢到这种好事,但也不气馁,毕竟张谦和丹青修为并不强,只要当他的对手,依旧可以赚到灵石不是!
“那你就自己挑对手吧!”
红袖说道,张谦和打眼一扫,瞬间心凉了半截,之前他自己耍赖,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这些人可都比他强,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比下去,就挑了一个他认为有些胜算的家伙。
“你来吧!”
那人个子比张谦和高一点,瘦瘦的,扎了一个修士髻,他说道。
“怎么比?”
张谦和想了想道。
“先比取豸(zhi)!”
那人哈哈一笑。
“哈哈哈,好!”
红袖闻言却是不解,取豸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没有问,而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见张谦和二人分别自坑边的凹槽中取出一张纸,然后便在纸上画了起来,而他们所用的笔,也是上品法器笔,根本就无需蘸墨,即可书写,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这种笔很常见。
而两人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完成,红袖看到张谦和的纸上画着一条金色蜈蚣,而对方的纸上画着的是一只黑黄相间的短脚蜂。
“去!”
“去!”
二人一展手中的纸张,向着坑底一扔,纸还未落地,便已经有了动静,一只比张谦和所画大出数倍的金色蜈蚣从纸中爬了出来,而那张纸也变成了黑色,最后化成了一滩墨水,而对方的短脚蜂也出现了,红袖一愣,怎么看着像斗兽呢?
而一边的张谦和早就知道红袖是外来人,不然不可能会不知道丹青赌局,而替他给赌钱,让他赌来看看,已经表明了这是个外来人,所以他索性在一旁讲了起来,也不去关注输赢了。
“所谓丹青赌局,便是赌画,谁画出来的东西更厉害,打败了对方的画就算赢,而丹青赌局也分为三种,其一,便是取豸,豸指的便是草卵之虫,考的是画师对灵力的细致操控,以及对丹青之道的理解,而丹青之道,是你赋予一个死物生命,你赋予它生机勃勃,那它便可治愈人心,治愈肉体之伤,若你赋予它恨意杀气,那它便可化身修罗,杀上九天!”
话说到这里,赌局也分了胜负,不出意外,张谦和败了,但他此刻的内心却是平静的,因为他讲的这些对于丹青赌局,对于丹青之道的理解,都是他曾经的师傅告诉他的,只不过他的师傅一百年前就已经身殒了,并且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洞府中。
而那个时候他也刚刚入门不久,却深得师尊的喜爱,教授了他很多东西,可是没过多久,就死在了自己的洞府中,他也失去了一名良师,自此堕落,因为他是一名孤儿,他早已把师尊当作了父亲,受到这种打击,便再也无心修炼。
而师尊对他的教诲也早已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如今说起,却是那般自然,他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悲伤之色,但随即隐去,谁也没有发现,他继续道。
“第二种,名为斗夔(kui),夔指的便是凶猛狰狞之兽,考的是画师对自身气势的掌控,以及对心性的磨炼,即两位画师画出猛兽对阵,第三种,名为法临,这种丹青赌局是最高级的赌局,没有任何限制,可以任由画师如何施展,但这种赌局都是以画出妖兽对阵为中心!”
红袖听的频频点头,她觉得能想出这种赌局的人,在丹青一道上造诣定然极高,但她却看见张谦和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便问道。
“张师弟,还有什么就一并说出来吧!”
张谦和面色有些不好看,倒不是不高兴,而是一种悲伤之色,他说道。
“其实在这三种丹青赌局之上,还有一种!”
红袖一愣,不是说只有三种吗,怎么又蹦出来一种?还没等她发问,张谦和就自顾自的说道。
“第四种,乃是传说中的镜天,其实这四种赌局,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四种丹青境界,镜天境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也没人能够达到那一境界,所谓镜天,便是丹青修为达到天人合一之境,可画天人之像杀敌!我的师尊,曾经就是法临境丹青修为,可画蛟虎猿牤,跟师尊比过法临赌局的,还没有人能够胜过他!”
红袖有些疑惑的看着张谦和,师尊?曾经?张谦和注意到了红袖疑惑的眼神,苦笑一声,解释道。
“师尊他老人家对我极好,我是个孤儿,没遇到师尊前,我在一个老疯子那儿偷学了些修炼之法,筑基巅峰之时遇到了师尊,被他老人家领入天寅宗,后来师尊却身陨了,他一生直到仙逝之时,一直都向往镜天境,但却一直都不得要领,无法跨出那一步!”
红袖听完倒是有些感叹,其实张谦和隐瞒了一部分,那就是师尊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杀害师尊的人就是天寅宗的,但具体是谁他就不清楚了,自从师尊出了事以后,他总能隐约感觉到天寅宗内部的暗流涌动,或许师尊就是被卷进去了,才会身死。
在师尊死的那一天,洞府内挤满了天寅宗的长老们,那些可都是他的师叔师伯,但是他对那些人却没有一丁点的好感,而且那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个人他不认识,可那人就混在一众长老之中,时不时的看着他!
那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不像人,那家伙给他的感觉很飘忽,也有一点点熟悉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地方让他如此熟悉,直到后来,他观摩到了一场千年难遇的法临赌局,在那场赌局中,他终于想起了那丝熟悉之感!那就是画里面的东西!
一叶障目!真是一叶障目!他自师尊死后,便沉浸在丹青赌局之中,想要借此忘却悲痛,但在无数次的赌局之中,那种熟悉之感也无数次的被他忽略,而观摩法临赌局之时,他才终于想起,那家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画中的东西出来了一样,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总感觉那家伙不是人!
可有一点他还是很疑惑,那就是掌门以及众多的长老,为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呢?而他这么一个境界低微的蝼蚁都能感觉到,他也曾猜想过,是不是掌门还有那些长老都知道,或者师尊的死跟那家伙原本就没有关系?
但很快这种猜想就被他自己推翻了,因为他发现了师尊的一样东西,就在那家伙的身上,师尊很早以前就得到过一幅画,那幅画很奇怪,他总是能看到一缕金色光芒飘在眼前,而且不管师尊怎么隐藏,他都能看见那缕金色光芒,而师尊死后,他却在那家伙的身上看见了金色光芒!
因此他认定是那家伙杀了师尊,因为师尊说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那幅画交给别人,就算是宗主也不行,还说等他成长到拥有自保的实力后,会将这幅画交给他,但绝不会交给别人,可师尊死后那幅画却出现在了那家伙的身上,如何能不让他怀疑?
红袖了解完所有东西后,便悄然离去,跟着老张等人离开了酒馆,而张谦和却还在原地回忆着,他不知道的是,第三局的斗夔他胜了,而且胜的漂亮至极,一击定胜负,惊得所有人下巴都快落了地,而他却还毫不知情,依旧沉浸在回忆中。
那家伙输了以后,丢出赌输的灵石就灰溜溜的跑了,还没有人敢在丹青城设立的丹青赌局耍赖,因为这座城是天寅宗的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