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马车上，宋楚渝为元曦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在为八字着急？”
“不是，没什么急的，见招拆招。”她摇摇头，理了思绪，稳下心神道，“是方才看见二皇子脚底板上有三颗红痣，汤姝此前跟我说过，这是他们家的胎记。”
她不兜圈子。
宋楚渝也白了脸。
“要揭穿么？”
宋楚渝瞳色深沉，未置一语。
此前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要揭穿么？
他并不心疼被戴了绿帽的皇帝，这本就是他活该。
只是他脑海中不断闪出方才出宫前看到的那张焦急的脸。
血脉是假的，他母后疼爱孙儿的心却是真的。
“不急，待我想想。”他揉了揉眉心，却没给答案。
元曦知他不舒服，便伸出手阖在他手背上，被他反握住。
“我没事，只是心疼母后掏心掏肺。”
“母后掏心掏肺，是因为那是唯一的皇家血脉。若他不是唯一，那难题便迎刃而解了，至少届时揭穿，母后不会如此难过。”
宋楚渝眉尾一扬，望向元曦。
她笑吟吟道：“说的便是我的好外甥，你的好侄子。”
“可不知他在何处。”他心下一动，“我让谢璟打听打听。”
“人家为了喝你的喜酒远道而来，还得给你当千里眼顺风耳呐？”元曦嗔骂道。
“不若问韦晁？”
“韦晁未必会知，但闵博士一定知道大皇子的下落，但若是问闵博士，这老顽固必定不肯说，猜出了同他确认便是。”
“他曾同我说过，无论他活着与否，都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可见他们策划之周全，竟连闵博士这般重要的人离去，都不影响他们大局。王爷你说，会是什么计划？”
宋楚渝思忖片刻后道：“大皇子重回东宫，亦或是……举事。”
“这个计划中有可以揽财的富商韦晁，有可以招揽天下读书人的闵范程，以王爷之见，大皇子还缺什么？”
“缺可以在宫中行走或前朝掌权之人。”宋楚渝接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他抬眸望向元曦，见她眸色中已显现了张扬，如同过去无数次她窥探到真相一般。
“苏润平。”两人异口同声。
宋楚渝霎时想通了所有脉络。
元曦不知道，但宋楚渝是知道的。
苏昕，也就是蔺九，表面上是被他的岳父方骞救济后伯乐相马到方府中的幕僚，实则是先皇安插在方府中的人。
即便苏润平是寒门出身，却也曾是状元，善人心，知谋略，在知晓苏昕进了瑞王府当管家后，如何能想不通其中的弯道？
因而苏润平对元曦所说的“方府于我有大恩”只不过是表面理由。
此前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苏润平能为方府昭雪之事如此竭心尽力，只不过朝中实在无人比苏润平更适合，加之蔺九的关系，他才会兵行险招。
如今却是想明白了。
若与闵范程在朝中联络之人是苏润平，那八年前他们便在计划了。
全力促成方家昭雪，一方面是为了公义，更大一部分应是为了让宋廷煊重返东宫。
但元曦是计划中的意外。
“王爷在想什么？”见他半天不答，元曦开口询问。
“在想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他们的计划中，应当是没有考虑你和你哥哥还在世的。”
元曦笑了：“我方才也是在想此事，但我却想明白了。王爷忘了，在豫州之时，闵博士可是给了学生傅渊一封举荐信的，即便‘傅渊’曾经畏惧或是逃避，到底还是答应走官路了。”
宋楚渝点头静听。
“说明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通过秋闱让‘傅渊’走到朝堂上。只是后来我回京了，成为了意外却关键的一环。在去别宫之前，九叔给苏大人去信，苏大人知晓了我的存在。赏春宴后我还疑惑，是何人能让苏大人一改往日做派，为何不等到秋闱之后。”
“现下我却想明白了，他在赏春宴上变相举荐的就是‘傅渊’！因为我的出现让他不想等了，可他对我没有信心，便没有提前与你说。若我成了，‘傅渊’如虎添翼，若我不成，他们便按原计划行事。”
她说得很明白，宋楚渝也很清楚。
他由衷大赞：“竟不知本王的王妃如此大智，若为男子，必为天下第一谋士。”
他是真心赞叹，在分析和推测方面，他确实不如元曦。
元曦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成为你王妃之后才这样的，我也不稀罕做劳什子天下第一谋士。”
他将她揽入怀中：“是本王占了便宜，将神女拉下神坛，是本王之过。”
元曦推开他，又翻了个白眼：“说正事儿，动什么手脚，说什么虎狼之词。我还没说完呢！”
宋楚渝笑道：“你说。”
“我们现下要做的事情有许多，一是探一探宫中西南方向的石洞。”
宋楚渝敛神颔首。
“二是要同苏大人交个底，我说的是二皇子的事要告知苏大人。”见宋楚渝欲言又止，元曦又道，“唯有大皇子回宫，二皇子的事才能尽快处理，如若不然，他便是宫中唯一皇嗣，皇帝纵使知了真相，顾虑颜面，保不齐狗急跳墙，后果更也难以预料。”
宋楚渝挑了挑眉，王妃在他面前说话越发大胆了。
“抱歉，我不该说他是狗，但是他在我心中确实是。”元曦浑不在意，“言归正传，我们想让大皇子尽快回宫，就得让苏大人知道我们的立场和诚意。如此第二件事才能办成，后宫有了同一艘船上的人，第一件事才能办成，第一件事办成，才能破了西陵人计划。”
她顿了顿：“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总觉得不太稳妥，没有保障……”
“什么？”宋楚渝不解。
元曦却突然望进他的眼眸，眨眨眼问道：“王爷想做皇帝吗？”
宋楚渝大笑：“本王不想，本王只想陪着王妃走遍大好河山。王妃想用虎贲军尽管用，大皇子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匡扶正义本就是本王之责。”
宋楚渝果然知她所虑！
元曦欢呼一声，揽住他的脖颈：“王爷英明！”
“说正事儿呢，莫动手动脚！”他假意将她推开。
她撅了撅嘴松开双臂，却又被他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