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珵艰难的坐起身,分出点神去听周围的响动,朝另一条没受伤的腿,又是重重的一下。
这次实在太痛,他忍不住嗯哼出声,眼泪也被激出来。
月昭赶忙抱了他阻止,
“不能再下重手,我们还没出去,你血先流尽了。”
“师父,一会您先走出去,找人来救徒儿。”
他觉的今日恐怕逃不掉了,天生对自然的灵敏让他感觉不妙,周围大片的妖气使他极为不适。
即便痒姑受击,阵法被毁。
还有其他的妖兽虎视眈眈,他拖着这样的伤也只会连累师父。
生平第一次接触这种险境,他浑身战栗。
在短暂空白后,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莫让她伤着。
空气中血气渐渐升腾,带着一股诱人的灵犀花香,迅速飘散于林中各个角落。
月昭听到呼扇翅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叫声,
“咕咕咕..咕咕..”
一种类似鸽子叫又比鸽子叫声还要压抑的声音。
是它来了,要来啄食战利品。
瑾珵感觉被划开的口子上有尖利的喙在啄,比起刀割,这感觉并不算疼。
身上的痒感反而减弱了,他的血一直不停的往外流,头有些昏沉,想来这就是师父说的,心甘情愿被它啄食而死。
瑾珵抓不住什么,只能碰了她身上不知哪一处,提醒她痒姑已经来了。
月昭听到痒姑鸣叫,就开始分辨它的踪迹,凝神静气。
尽全力忍住瞬间爆发的痒和热,挥出鼓槌,凌空一击!
周围发出巨大的波动,如同雷霆滚滚,灵力直朝痒姑的头颅而去。
它死前还叼着一小块血肉品尝,躲闪不及全身都被炸开。
霎时间,晓光乍现,银晖满地。
地上散落了黑色的羽毛和红色的血肉,没有人记载痒姑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它于黑暗中行事,有的人还没看清痒姑的真面目就已经死了,逃出去的也只知道它是鸟,以啄食活人的皮肉为生。
月昭绷不住吐出一口血,歪在地上。
不等他们缓过神,藏在树林里的妖兽都现了形,血味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而瑾珵的血似乎格外引它们着迷。
刚才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又让它们不敢贸然向前,仍有忍不住的。
一条墨绿色闪着幽光的影蛇吐着长信子慢慢爬过来,它身长数十丈,月昭甚至望不见它的尾巴。
传箓秘境,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怪异的妖物了?
一旁的瑾珵仰躺在草丛里,两腿鲜血淋漓。身上青色的衣衫被扯掉大半,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脖子上是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月昭觉得自己身上肯定也不怎么好,当务之急先给他止血。
她结成屏障把妖兽暂时阻滞在外,分出灵力给瑾珵止血,“瑾珵,瑾珵,醒醒,醒来!”
瑾珵短暂的昏迷过后想起现在的形势,用胳膊撑起虚弱的身子,看了看四周,
“师父,先走...”
他面色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月昭截断他的话:“我先走,去找人回来救你?”
看瑾珵点头,月昭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
“回来收你的尸骨还差不多!
运功守住经脉,召唤月箜篌。
你处理你那侧的妖兽,我处理我这边的。
生死关头,先保自己的性命!近前者格杀!”
瑾珵被师父这番话找回了心神,按她说的引来星辰之力,打向那影蛇的前方。
影蛇受到刺|激,猛地后退,整个身子弓起来,“嘶嘶嘶”的叫。
月昭看他还是手下留情,心中不住叹气。
只能挥动鼓槌,朝空中出现的半透明鼓面敲击,音波一声声传向四周。
每敲一下,似乎叠成了数十下、数百下,鼓声越来越急,鼓点越来越密,如同远古的回响,像是悠远而又深沉的龙吟。
风起云涌,自空中显出满身红色鳞片的巨龙,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声音犹如万雷齐鸣,似乎能叫山崩地裂,震撼着树林中每一个妖兽。
有些妖兽已经受不了巨龙的威压,立时躲走。
还有些硬撑着要与之对抗,是舍不下那血的诱人香气。
巨龙环视周围,口中喷出炽热的火焰,它的火焰是龙息精华凝聚而成。
有妖兽被烧了瞬时化为烟气,连尸骨都没留下。
月昭衣袂翻飞,眼中凌厉,势要把这些威胁灭干净,不死不休。
天空中自远处传来一阵长鸣,
“帝江,避开!”
瑾珵眼看鸟儿要俯冲过来,知道自己拦不住师父,大声朝帝江示警。
帝江盘旋不走,呼扇四个翅膀,卷起猛烈的大风。
火焰乘着风越发大了起来,妖兽已经四散,还有被烧了一半身子的几只,在草丛里翻滚哭嚎。
月昭看形势十分有利,收了鼓槌,一时间龙吟不再,鼓声俱消。
*
他们找了个山洞休憩,洞里点起篝火,有细小的水珠顺着岩壁流淌,瑾珵闭眼躺在地上,身下垫着月昭铺好的干草。
面容苍白,仍难掩俊朗之姿,只是从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现在并不好受。
帝江守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用翅膀扫过他腿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月昭包扎的时候看伤口十分狰狞,长而深,深可见骨。
关键时刻,那句“徒儿痒得很,您就成全了吧。”回响在她耳边,他又是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徒儿”的哄她,虽然他不喜欢出手攻击。
可重伤的事全都自己扛下了,血染红了周身一大片土地才诱出痒姑,他就只是哼唧了几声。
野兽围攻,他没有对敌经验,估不出所遇危险和自己人实力哪个更强些,就只晓得要她走,自己拖着伤腿留下等死。
她不知道该是气恼还是欣慰,在他身上总是有种“豆腐落进灰里,吹也不是打也不是”的无力感。
这徒弟十分棘手。
月昭忍不住回想自己师父望尘仙尊教导她的时候,她也这么棘手吗?
靠在对面的石壁上陷入沉思。
她想起来的净是些自己闯了祸,师父给她善后的记忆片段。
洞中静谧,月昭放松下来,偶尔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她又乱七八糟的想,如果是瑾珵做了那些闯祸的事,自己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