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浑身酸爽的同学们顶着艳阳天再度出发。
连着两天三十公里……教官们跟赶羊似的吆喝他们这群小崽子,行至途中休息或是解手时间只有十分钟,底下骂得有多狠,教官训得就有多狠。
总之,主旨就是长途跋涉中,可以稍微休息,但禁止长时间的休息,禁止趴着躺着,一旦休息久了,身体骨头散了,还拉什么练,打什么仗。敌军一来只有一败涂地了。
第四天终于抵达打靶训练场,意味着他们可以摸枪了,真枪操练实弹射击,像一个小军人那样。不,他们觉得此刻握着枪的自己可不就是一个能上战场的小兵嘛!
在这群学生当中,拿到枪最激动,表现最突出便数姜淼,打靶命中率没有一个不是百分之百,就连近身搏斗也没有学生是她的对手。
教官几度找她谈话,询问她是否有进部队的想法。
姜淼满脸的乖巧,表示自己志不在此,也不是打打杀杀的性子。
她说的认真,反正教官没信。
观察了整个军训周期,也劝了好几回,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教官们想法终止,学校却打上了她的主意,计划明年就让姜淼作为高二学姐给新生们做军训模范演练,为此,学校还特为她颁发了一项“模范标兵”的奖状。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学校领导没想到姜淼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十月份上面高考通知下来后她便申请了十一月的高中结业考,十二月拿到高中毕业证成功第一届高考大军的一员,也成为了县一中仅入校四个月拿到毕业证的第一人。
这都是后话。
眼下,重新晒回猴子色号的姜淼正拉着陈美在供销社采购。
军训让几个小家伙又黑又瘦,可得好好补一补。
赵以忱在城里租了房子,两人买好东西到家的时候小院子里已飘出浓浓的麦香。
姜淼鼻翼微扇,大吸一口,从里到外的舒坦。
大白米饭呀,我回来啦。
推开门,灰瓦红墙前,烟气氤氲中挺拔的身影穿梭在其中,本是亮眼的白衣黑裤,但此刻腰上的那一块桃红粗布的围裙打破了整个人清冷的气质,显得格外的接地气。
“天呐,赵知青在家都是这样子的吗?”陈美忍不住发出惊叹。在他们陈家,男人是厨房酱油瓶倒一下都不扶的存在,村里边虽然也有系围裙做饭的男人,但都屈指可数。
没想到,她今天还能见到赵知青这么一面。怪不得一个军训,姜淼还有赵知青专为此准备的小包裹,从吃的到医护用品,足见其用心程度。
这是什么好哥哥,令人羡慕。
陈美的呢喃姜淼没有听见,她已经拎着白糖和猪肉大骨奔了过去。
“以忱哥,我回来了。”
赵以忱右手一把刀,左手是俩爪俩翅膀还在挣扎的鸡,眼前小丫头急冲冲的扑过来,他连忙后撤避过,提醒道:“小心血溅你身上。”
姜淼嗷嗷两声,这才注意到割了脖子的母鸡,蹦着退开,嘴上不忘点评,“好大好肥的一只鸡。”
她咽了咽口腔溢出来的口水,太想了,真是太想了,军训的野菜团子咸菜疙瘩和番茄蛋汤快给她吃吐了。
“一半炖汤,一半炖了后捞起来给你做红烧的。”赵以忱说道。
姜淼乐呵地点头,举着手里的骨头,“那我给你做糖醋小排。”
姜淼知道白渊喜欢吃红烧肉,以忱哥喜欢吃糖醋小排,所以她排骨和五花肉都买了,准备给师傅展示一下自己出师的手艺。
“我在家里做了梅子的,可惜开学前忘记带点过来。下次以忱哥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一点过来。还有柠檬蜂蜜和梅子酒一起别忘了。”
赵以忱应声答应。
陈美徘徊在门外,不忍破坏俩兄妹和谐友爱的一幕。
“嚯,谁堵门口呢,赶紧给我搭把手。”
陈美回头,一个身量跟她差不多高的男人扛着一蛇皮袋装的东西,黝黑的手臂肌肉鼓起,左眉骨到眼下一道疤,此刻眉眼低低的打量她,视线有些慑人。
瘦小精悍的男人见到女同志面露惊色,赶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开玩笑开玩笑,小同志别上心,我自个能杠。”
说着,他越过陈美,径直走到右边的厨房门口,放下肩上的东西,拍了拍,说:“兄弟,好货给你搞来了,吃半年应该不成问题。”
赵以忱刚把杀好的鸡在滚汤的开水里翻滚,闻声侧眸看过来,“谢了。”
任哥自来熟地走过去,搭在他肩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你可别跟我那么客气。”
这几年要不是赵以忱在中间牵线搭桥,他在黑市的生意也不可能走到明面上来。
这不,知道赵以忱前不久搬到县里了,他也收拾行李跟了过来。几天时间不到,在县里的黑市参了一笔,正好帮赵以忱弄了点粮食。
赵以忱用肩怂开他的手,眼神示意,“不跟你客气,你也别当自己当客人,喏,鸡毛,一起拔。”
任哥瞅瞅鸡,看看他,“这还能难倒哥~”
姜淼放好猪肉,把排骨用清水泡好出来见到陈美还傻站着,看出陈美眼里的拘谨,姜淼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喊她一起刨洋芋皮。
“他叫任哥,是以忱哥的朋友,你别怕,他就是看着凶,实际……”想起来自己也没见过他真实面貌到底凶不凶,不过他在以忱哥面前,一贯都是笑嘻嘻的,“反正我见的几次没有黑过脸,要是他敢对你黑脸的话,我会护着你揍回去。”
“我不怕,就是乍眼一看,吓到了一点点。”
“……”
两个小姑娘低语着,任哥干的就是耳听八方的活,所以将两人的话全听见了。
他懒洋洋地叫冤,“姜淼同志,你可不要诱导这位女同志,人家女同志第一次见我内敛点多正常。”
姜淼弯眉竖起,欸了一声,“你怎么偷听我们讲话!”
陈美也被他明晃晃的挑破闹了个大红脸,不敢看他,只低着头说:“不好意思,任同志,我叫陈美,叫我陈美同志就可以。淼淼刚刚是……安慰我,不是说你的坏话。”
“拔你的毛,别招惹小姑娘。”赵以忱提醒道。
“哈哈我知道,我逗你们玩呢。现在不敢逗了,主人发话了,再逗午饭都不给我吃了。”任哥挥了挥沾着鸡毛的手。
赵以忱把剁好的鸡块下锅,擦了擦手把任哥一起喊上到院子边上的自留地摘菜,厨房则留给姜淼和陈美一起鼓捣糖醋小排。
鸡汤炖得快好时,赵以忱用漏勺舀着捡了一碗鸡肉快起来,准备混着土豆和辣椒一起做红烧。
起锅放油,油热放姜蒜花椒,再放鸡块,锅里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鸡肉的香味瞬间放到最大,迷得一旁的三张脸做出同款表情。
院门同一时间被敲响,屋内几个人陷在红烧鸡味道里,没一个人听见。
倏然。
院子内一声落地重响。
“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
粗哑的声音响起,四人同时转头。
赵以忱伸手蹭掉鼻尖的汗珠,见到是他,说了声,“没听见,你不也翻墙进来了。”
姜淼灼亮的目光落到他手上的半只羊腿上,热情地走过去,“徐公安,好久不见,你这个羊腿看起来好肥好嫩哦。”
徐队勾着笑,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把她的脑袋,“执行任务回来在山里擒的,百来斤呢,确实肥,我正好分到一只腿,就带过来了。”
“徐大哥真厉害!”姜淼拿过一把椅子放到他面前,小脸忍不住露出谄媚的笑。
前一秒还徐公安,下一秒就徐大哥了。
这丫头还真是……谄媚的可爱。
饭后,姜淼被赵以忱指使着写作业,任葛被打发到洗碗,赵以忱和徐队在院子里聊天。
“抓到了吗?”
“没,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那你们可真是……”
“他提前得了消息,故意扮作隔壁的老大爷引我们进屋,在屋里制作了土炸弹,炸伤了我们一位同志。很猖狂。”
赵以忱拧眉,目光深远落到屋里伏案写字,身影纤细的人身上。
“知道往哪个方向逃了吗?”
徐队话音顿了几秒,“……有两个目击者疑似见过他,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