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的旋转楼梯,对姜淼的身手来说轻轻一跃就能跳下去,但她所在的考场偏偏是县一中的旧址楼,楼层仅两层,二楼到一楼是一条六七长的水泥直梯。
被人偷袭的她以这个楼梯摔下去,非死即残。
落下的瞬间,她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随之一同响起惊呼的还有二楼目击的考生。
“啊——你推了她?”
“他要跑,快抓住他!”
“救人啊救人啊,不是应该先救人吗?”
姜淼想象中的重重砸在地面,一整个大出血的画面没有出现,临危急一刻,背后出现一条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她压在他身上,两人一起后仰倒下。
她全程被人护着,脑袋更是被一只大手紧捂着。
姜淼呆愣了一秒,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吓得赶忙翻身,见到是赵以忱脸的那刻先是欣喜后怕。
紧接着,看到赵以忱脑后晕开一片血迹,姜淼心里一惊,感觉身体里有只大手迅速捏住了她的心脏,血液停流,四肢冰凉。
“以忱哥——以忱哥,你流血了!”她手足无措,想抱起他去医院,又怕动到不能碰的地方反而加剧他的伤势。
“老师,老师,老师,这里有人受伤了!”她嘶吼大喊,煞白的面颊一串串泪珠滚滚落下。
赵以忱这会儿对疼倒没什么感知,脑袋后面只感觉麻木,还有点晕,眼前小丫头的身影模糊一团,他只能听见她惊慌的求救声。
“我没——”他想安慰她,身边却忽然呼啦啦多出很多黑影,闹闹哄哄的,吵人得很,害得他都听不见小丫头的声音了,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二楼楼梯处,几位身强力壮的男同志生擒罪魁祸首。
“别抓我,别抓我,不是我推的,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
“就是你,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你鬼鬼祟祟走在那位女同志后面,拐角的时候伸手推了她!”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你们看错了!你们跟她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被目击考生逮住双手的男子拼命扭动挣扎,表情阴鸷可怖,一个一个扫过眼前的人,嘴里大喊,“笑什么?你们笑什么?”
有人奇怪地咕哝,“谁笑了,他有病吧。”
身边人捂住她的嘴,“别胡说,报名都有政审的,有病怎么会允许他参考。”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临近的人都没有听到,却没想到被擒住的那男子听见了,他猛然往前一冲,对着说话的两位女同志凶狠地呲牙,“你才有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两位女同志反应很快,后退避开。
擒着男子的人也没想到他突然间力气这么大,再一次扣住他后,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失手伤人,当即让人报公安。
……
徐队得了消息后赶到医院时,赵以忱已经缝好针,趴在病床上哄小丫头。
“就缝了几针,没事,用不着住院。”
“你眼睛长前面没有看见,不是几针,是十针,十针,那么大一个口子呢呜呜呜。”
“怎么又哭啦,十针怎么了,我一个大男人打针又不怕疼……怎么越哭越凶,是不是要我爬起来帮你擦眼泪……看来我们淼淼是想我起来安慰”
门口传来‘噗呲’一声笑。
被两双眼睛齐齐盯上,徐队抱以一笑,后知后觉他会儿是不是不该出现?
在赵以忱如有实质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说:“推姜淼的那人已经查出来了。”
正事总该让我说吧。徐队坚定地把目光挪到姜淼止哭的脸上,正色道:
“他是红星公社七禾村的知青,下乡第二年就嫁给了村会计的女儿,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十月份高考消息出来后,他就跟人离婚了。”
“村会计的女儿有点暴力倾向,婚后对他和儿子动辄打骂,他儿子更是在一次家暴中被砸断了双腿,当时他想还手回去,结果反而被岳父捆起来揍了一顿,威胁他敢还手就把他搞到农场去。”
“后来几年,他一直生活在岳父一家的打压批判之下,年初的时候他媳妇跟别人睡了,十月份他就是用这个把柄换来的离婚。”
“但他昨天似乎考得不怎样,回家后又发现儿子……被冻死在地窖,气急之下他一不做二不休给整个岳父一家都下了药……要不是今天在考场犯事,我们的人去查,可能都没人发现一家人全死了。”
姜淼一时没有说话。
赵以忱眸子里淬了冰似的,冷冷地看着他,“这不是他对姜淼下手的理由。”
徐队迟疑着说出那个荒唐的理由。
“他说……昨天他哭的时候,姜淼嘲笑了他,今天离开教室的时候,姜淼又嘲笑了他。嘲笑他的人都该死……”这人明显已经被岳父一家逼得精神不正常了。
闻言,赵以忱脸色阴沉下来,漆黑的眼瞳森寒一片。
“该怎么判怎么判,别想装病逃脱制裁。”
“不会的,他手里好几条人命呢。”
转瞬间,赵以忱已经收敛眼底的阴鸷,转头可怜巴巴望着姜淼,“淼淼,你哥哥肚子饿了。”
姜淼回神,抿了抿唇,站起身轻声开口,“你好好休息,我去买吃的,顺便回家给你拿点洗漱用品。”
她转向站得像一棵树一般的徐队,“麻烦徐大哥帮我看着以忱哥,千万别准他乱动,医生说他有脑震荡,得一直趴着。”
徐队看了看床上装乖的某人,点头应下。
姜淼离开一会儿后,赵以忱慢腾腾从床上坐起,缓了一阵,待脑袋没那么晕后指使徐队把枕头拿给他抱着。
徐队冷哼,拿着鸡毛当令箭,“等你的淼淼回来我就告诉她,某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赵以忱斜睨他一眼,开口直击,“梁永安抓到了吗?”
徐队:“……”
姜淼准备先回以忱哥租的小院拿了东西再去饭店打包吃食。
走到家门时,发现了门口等着的云苓几人。
“并无大碍,医生说多休息休息就行。”
“今天没法跟你们一起算分数了,等以忱哥康复了我们再聚聚。”
……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云苓提议跟她一起去医院看望赵以忱,姜淼婉拒了,以忱哥本就伤的脑子,他们去的话,他肯定会强撑着精神陪聊,还是等以忱哥康复了再聚吧。
云苓几人也没有强求,双方约好成绩出来前再聚,而后便分开了。
以忱哥的东西摆放得有序,姜淼很快打包好东西,拿着钥匙锁大门。
“咔哒”一声,锁眼扣住。
姜淼下意识转头——手里的钥匙没能抓住落在青石板地面上。
从暗处走出来的人笑盈盈地跟她摆了摆手,温润的声音在静谧的巷子放大。
“姜淼妹妹,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