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朱聿键,因擅自起兵勤王,被崇祯皇帝圈禁于凤阳高墙之内,直到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大赦天下,才得以获得自由。本被要求迁往广西,却不想途中听闻南京陷落,于是他便直奔杭州而来。
他心知国不可一日无主,南京陷落,潞王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藩王,他此行就是来劝潞王担此重任的,因为他知道潞王文弱,心志不坚,容易被奸臣所蛊惑,所以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到了杭州。
正堂中,朱常淓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唐王,一身锦衣,满面沧桑。
“拜见监国!”
唐王作势就要跪拜,朱常淓急忙箭步上前将其拉起,说道:“唐王请起,你我宗亲,不必多礼!快请上座。”
见朱常淓风度翩翩,谈吐稳健,唐王有些失神,难道传闻都是假的?将信将疑地落座,李宝端来了茶水点心。
“此番南下,途径杭州,本想来劝潞王监国,可入了城,方知自己多虑了。潞王不愧是咱朱家子孙,有骨气!”唐王欣慰地笑道。
“王兄谬赞,国难当头,咱朱家子孙当齐心协力,共克时艰。所以还需王兄鼎力相助!”朱常淓对于唐王当年的光辉事迹是清楚的,那时北京危急,他竟敢违背国规,私自募兵勤王,不可谓不大胆。在后来被勒令返回的时候,甚至还和流贼干了几架,互有胜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堂外响起,下人来报:“启禀监国,楚王请见!”
朱常淓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唐王,幽幽说道:“王兄,猜猜楚王所为何事?”
唐王朱聿键缓缓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待会儿王兄且静观,看看楚王如何。”朱常淓对于楚王,并不了解,这年头,藩王失了封地,只能四处寓居,楚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杭州。
不一会儿,下人便引着一个浓眉大眼的翩翩少年入了堂中,身着红色五爪龙袍,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盘领窄袖,腰系玉带。
“楚王弟,这位是唐王兄。”朱常淓见楚王不时打量唐王,便先声介绍道。
楚王闻言,便急忙向唐王行礼。随后又转向朱常淓见礼,在朱常淓的示意下落座。
“楚王弟何时来的杭州?”朱常淓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英气的少年,不禁心中感叹,真像自己当初平定六国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禀王兄,今日方到。”楚王朱华壁朗声道。看见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王兄如此和蔼可亲,心中的紧张渐渐消失。
“不知是何事,竟能让王弟亲自前来杭州?”
“不瞒王兄,弟听闻南京降清,肝胆俱裂,怕国家无主,特前来劝王兄早登大宝,继承大统,与那鞑子决一死战!”
朱华壁激昂的样子引得唐王朱聿键侧目,没想到他二人此来杭州,竟然目的相同。
朱常淓心中暗暗赞许,此时的宗藩还能有如此刚烈的皇室子弟,真是难能可贵。但他想试试楚王。看看是不是个愣头青。于是便佯装无奈地说道:“吾非其材......况且清军势大,本王兵微将寡......”
朱华壁见潞王一副怯懦之状,不禁色变,瞬间起身,向前两步,语气中略带愤懑道:“监国何惧,清兵来袭,朱家子孙当提三尺剑,与国共存亡,小王甘做前驱,求尺寸之地为国死节!”
激动地朱华壁张开双臂,瞪着朱常淓,心中恨铁不成钢。他素闻潞王爱好古玩书画,淡漠国事,入城之后,听说潞王晓谕全城要与杭州共存亡,本以为自己误会了潞王,可现在一见,果真是懦弱之辈。
伺候在朱常淓身边的李宝有些警惕地往前靠了靠,准备随时挡在朱常淓身前。
朱常淓面无表情地与楚王对视着,又开口道:“如今营兵羸弱,恐不任用,不知楚王胸中有何良策?”
“如今方营数万,急需整训。镇江总兵郑鸿逵所部溃卒尚可收拢,命其驻泊于钱塘之上。再发浙江布政使司存金与盐运司贮银,自浙东招募良人,征五营额兵,一日可至!王兄之贤,远在弟上,远近士民归心,只需坚定心志,未尝不可与清军一战,何故妄自菲薄,畏难怯战?!”
说罢,楚王已是银牙咬碎,目眦欲裂,裂冠带掷地,拂袖欲去。
唐王见年轻的楚王如此模样,急忙起身拉住楚王衣袖,顿足解释道:“哎呀,楚王弟,莫要生气,误会啦!误会啦!”
“王弟真是性情刚烈,颇有成祖之风。王兄方才是在玩笑,切莫当真。兄既已决心与杭州共存亡,又怎会怯战呢?”朱常淓见楚王真的动了肝火,赶忙上前,一边将摔在地上的冠带拾起,一边真诚解释道。
楚王的怒火忽然被浇上一盆冷水,瞬间熄灭,冷静下来的他若有所悟,心想方才监国莫非是在试探于我?
“来来来,快坐!监国是想看看王弟你的心志,果然不出监国所料,此时能来杭州的咱老朱家子孙,个个有种!”唐王笑呵呵地拍打着楚王的后背,欣慰道。他被高墙圈禁多年,锐气早已磨平,但今日见到年轻的楚王,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自己,真是世事沧桑啊。
“王弟方才所说镇江总兵官郑鸿逵是何情况?”朱常淓问道。刚才听楚王提到了钱塘江,一下子勾起了始皇帝的思绪,当年东巡,曾见钱塘,那可真是涛屋浪殿,雷鸣霆啸,水波极恶。当时看到钱塘景象,心惊肉跳。不知道现今是如何模样了。
楚王深深喘了口气,情绪平静下来,回答道:“弟来时,曾见城南钱塘江畔,有我大明舟师,便探询了一下,得知是镇南将军,镇江总兵官郑鸿逵的部属,他们自镇江溃退而来,如今正在收拢溃兵。”
朱常淓听完,眼神一凛,这郑鸿逵抵达杭州,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自己,不知是在作何打算。
唐王也察觉到郑鸿逵的异样,潞王已经监国,你一个总兵官入杭不拜,收拢溃兵需要总兵亲自办吗?显然不需要,那你郑鸿逵在犹豫什么?莫非是想再看看形势,待价而沽?
“监国,这郑鸿逵的舟师还是要想办法收了的,杭州湾若是不能控制,城池难守。”楚王见朱常淓的脸色微微发冷,便猜到了郑鸿逵一定是在待价而沽,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小算盘打的叮当响。
“王弟所言极是,本王这就命人召郑鸿逵来见!”朱常淓点点头,对于杭州来说,舟师很重要,绝对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兄,依弟看,倒不如王兄亲往其营,劳师犒军......如此...”楚王望着朱常淓,眼中炯炯有神道。
朱常淓闻言顿悟,不禁抚掌称赞道:“王弟妙计!”
唐王自然也是领会,郑鸿逵有小心思无所谓,让他手下的兵知道,谁能给他们吃的才是最重要的,这年头,当兵不就是为了吃饱饭。
兄弟三人相视而笑,一时间,气氛和睦,朱常淓仿佛体会到了大秦历代先君父子齐心协力,兄弟前赴后继为大秦兴盛而奋斗的那种感觉。可惜那时,自己只能孤独无情地扛起秦国社稷,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书简中试图感受献公,孝公那种父子兄弟齐上阵的深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