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聚首德阳（二）
刘一民和罗荣桓进到会议室的时候，干部们已经到齐了。
刘一民遇刺的消息震惊了红七军团所有的干部，如果不是红军的钢铁纪律约束，恐怕这些干部都拥到成都去看望了。这一见军团长出现在会议室里，干部们都围了上来，敬礼、握手、问好。这一下就把新上任的政委冷落到了一边。
和干部们见过面后，刘一民和罗荣桓坐到了位置上。
扫视了一下这些战友熟悉的脸，刘一民心里感叹，要不是倪华和陈同，自己和这些战友就再也见不着了。收拾一下心情，刘一民说道：“这次我自己不小心，让特务们得手，受到了致命伤，同志们都担惊受怕了。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都是战友，战场上还要互相档子弹，这情分说什么客气话都虚伪。”
干部们轰然大笑，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就活了。
刘一民脸一端：“刚才，我发现一个很不好的现象。大家都忙着和我说话，没有人理罗政委。一方面是因为大家关心我的伤势，另一方面说明大家还没有尽快和政委熟悉。这很不好。我现在代表军团党委给大家讲清楚，罗荣桓同志是我们红军的老领导，资历很深。当年毛主席带着秋收起义部队上井冈山的时候，他就是毛主席的得力助手之一。这次中央派罗荣桓同志到七军团任政委，是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和中央对我们七军团工作的肯定，是对我们的关怀和支持。以后，罗政委的命令就是军团部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各部队都必须坚决贯彻执行。也就是说政委不但负责全军团思想政治工作，也负责军事工作、后勤工作等各项工作。各部队向军团部请示作战和其他工作，电文一律以刘、罗抬头。军团下达作战和其他重要命令，一律由刘、罗联名签署。红七军团，也可以别称为刘罗军团。大家听清楚没有？”
干部们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刘一民满意地点点头：“今天这个会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是政委上任、我伤愈出院，我们两个和大家见个面。第二个是我军马上要展开作战行动，由参谋长给大家做具体行军部署。政委，你给大家讲几句。同志们，鼓掌欢迎罗政委讲话！”
掌声停止后，罗荣桓用他浓重的湖南口音说道：“谢谢同志们的信任！时间紧张，我不多说，打好这一仗，就可以实现与四方面军会师，创建新的根据地。意义非常重大！七军团是一支屡建功勋的部队，这次也要冲在前面，勇克强敌，为我们红军再立新功！至于我个人，一定配合好、支持好军团长的工作，和同志们一起奋战！”
罗荣桓讲完，刘一民示意冯达飞开始作部署。
冯达飞已经在墙上挂上了地图，标清了敌我态势。见军团长示意，冯达飞马上站到地图前，对敌我态势进行了分析，对红军总部作战部署作了阐释。然后说道：“根据红军总部命令和军团长作战构想，军团决定，全军晚上7点出发，随一军团后卫向绵阳前进。到绵阳后，脱离一军团行军序列，换上一路缴获的川军服装，伪装川军，沿蜀道隐蔽进入剑阁县，从北面绕过剑阁县城，到剑门关南面的汉阳古镇隐蔽休整待命。目标敌中央军胡宗南第一师。行军序列为：骑兵营担任尖兵部队，在侦察连引导下为全军团开路，11师为第一梯队，随骑兵营后面行动；12师为第二梯队，居中，军团部和直属部队随其行动。13师为第三梯队。从德阳到剑阁约300里路，今天晚上急行军，明日在梓潼以南隐蔽宿营。明日晚绕过梓潼，进入剑阁，急行军到达指定地点，封锁消息，隐蔽休整。因此为了保证行军速度，辎重团与新兵团留在德阳，押送物资，继续训练，待我一军团占领绵阳后，前进到绵阳待命。军团主力战斗结束后，再到剑阁汇合。”
冯达飞刚一说完,参谋处长兼新兵团长张逸程就站了起来：“报告参谋长，新兵团现在齐装满员，已经配发武器弹药，完全可以参战。再好的训练也抵不上一次实战。我请求军团首长考虑，派新兵团出战。”
张逸程刚一坐下，辎重团长曹胜利就站了起来：“报告参谋长，我辎重团历经战火考验，在成都整训后，补足了人员。前几天，蒋介石的特务竟敢暗杀军团长，全团上下嗷嗷叫，一心上战场报仇，就等着打这一仗呢。我坚决要求首长们考虑，辎重团留下三营押运物资，我率一营、二营参战。”
冯达飞看了看两个人，有点为难，不知道如何答复。
刘一民说：“大家求战心切我理解，但是我们缴获的那么多物资，总不能放弃吧？总得有人来看守吧？你两个说说，辎重团和新兵团不留下，让哪个团留下啊？”
曹胜利脸憋的通红：“报告军团长，辎重团现在训练抓得很紧，完全可以作为主力团使用。让现在的辎重团担任押运物资，是一种战力浪费。请军团长将我团纳入主力序列，另组辎重团。”
刘一民脸一板：“糊涂，正因为看你辎重团战斗力还行，才把押运物资的任务交给你。如果辎重团是一支二流、三流团队，这么重要的任务能交给你？脑子进水了不是？不光是物资，你团还临时编入了一部分知识分子和技术工人，这次战斗结束后，我们就要建立强大的根据地，没有这些人才，怎么发展军工事业、民用事业？你把这些人和物资安全的给我护送到指定地点，就是完成了战斗任务。至于你提的重组新的辎重团的事情，建议不错，我会认真考虑的。”
说的曹胜利没有半点脾气，只好坐下。
刘一民接着说道：“这次战斗，意义重大，只要我们打赢，蒋介石就会坐下来和我们谈判，中央军以后再没有一支部队敢以一个军、一个师的兵力追击我们，我军也会赢得战略空间，建立强大的根据地。从苏区撤退以来的战略转移就可以画上句号。但是，我们面临的敌人很强大，大家可能不知道，胡宗南的第一师，在天水整训后，辖第一旅、第二旅、独立旅、西北补充旅和一个骑兵团，每旅三团，每团三营，每营四连，共13个团，另有炮兵、工兵等部队，全师三万多人，比我们在小水、溪口消灭的湘军3个师的人数都多许多。第一师的战斗力更是强横，这个师的第二旅曾经在中央军训练比武中获第一名，何应钦、蒋鼎文、刘峙、薛岳等国军名将等都任过这个师的师长或代师长，是名副其实的蒋介石起家部队。因此，战斗一旦打响，自我一下，全军团都要上战场，彻底消灭这个天下第一师，为我们七军团成立举行一个奠基礼！”
干部们听了以后，都在思索。
罗荣桓担心地说：“军团长，你说的第一师的情况，我估计总部不掌握。我们是不是向总部报告一下，要一军团配合我们一下。”
刘一民摇摇头：“不用了，打仗打的是综合素质，不是单纯比火力、比人数。我们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啊？打仗打的就是王牌军，软骨头没意思。”
刘一民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兵力不足的话，容易让敌人冲出去。我看这样，调整一下。吴征率新兵团负责押运物资，辎重团拉上去，与工兵团、炮团的步兵营组成一个支队，归参谋长指挥。辎重团散会后立即向新兵团移交，跟上主力。政委，你看怎么样？”
罗荣桓直接回答同意，并加了一句：“大战时多一分力量都可能压倒对方。”
这下，喜得曹胜利马上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请军团长、政委放心，辎重团保证完成任务！”
刘一民挥挥手：“分头执行，散会。”
干部走后，刘一民交待蔡中安排军团部出发，然后问罗荣桓：“总部住在哪里？我们去看看，告个别！”
罗荣桓说：“总部驻在文庙。”
刘一民觉得奇怪，怎么不住县衙而住文庙呢？难道是文庙的条件好？不可能，估计是文庙比县衙宽敞。
走到街上，刘一民发现这个时候的德阳和乐山、宜宾比，规模小了许多，也破旧了许多。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起脊砖瓦房，也有土坯墙的。站在大街中间，就可以看清楚街两端的城楼。想想后世的川西明珠、东方鲁尔等称号，就不禁哑然失笑。再一想这里还是特级战斗英雄黄继光的故乡，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黄继光出生了没有，心里感叹了一句：“沧海桑田”！
这个时候，德阳简直是一座兵营，到处都是灰军装、红肩章、红帽徽。天色已经不早了，一队队的红军开始向城外开去，刘一民知道，不但七军团在行动，抵达德阳的一军团部队也在行动。
走到文庙的时候，刘一民非常吃惊，虽然他原来知道德阳文庙很有名，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个文庙规模这么大，快赶上曲阜的了。略一打量，就知道这个文庙占地约30亩左右，坐北朝南，气象庄严。
门口的警卫战士见是七军团的军团长和政委，敬礼后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到院子里，才知道这里的建筑别具特色，三进四合院对称布局，以主殿大成殿为中心，南北成中轴线，沿中轴线两边布设殿宇。四个礼乐亭排列在一条线上，造型和用材都具有南方特点。前有广场，后有花园。各个建筑都保护良好，足见德阳人对孔子的敬仰和受儒家仁爱思想影响的程度。
刘一民拉着罗荣桓直接去了大成殿。
大成殿面阔七间，进深四间，重檐歇山式屋顶，用的是黄色琉璃瓦。
进到大殿一看，出了孔子塑像外，还有四配、十二哲塑像分列左右，还有配套齐全的祭器、礼器和乐器。
刘一民在孔子塑像前肃立一会儿，然后转身和罗荣桓一起去总参谋部。
罗荣桓问：“前些年新文化运动大砸孔家店，你怎么还到孔子像前肃立致敬啊？”
刘一民笑笑：“大家都反对的，不一定不正确；大家都赞成的，也不一定都正确。只有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孔子教化万民，开万世伟业，对中华民族贡献巨大。可能他的有些观点、思想现在落后了，甚至反动了。但绝大部分都是好的。我们都是读书识字人，孔子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先师。在先师塑像前致敬是应该的。”
罗荣桓说：“我们共产党人信仰马克思主义，倡导的是民主科学，这与孔夫子的儒家学说格格不如啊？”
刘一民又是一笑：“孔子如果生活在现代，我估计他的学生中一定有人学造飞机、开轮船。他那个时候只有马和马车，你看他的学生不就学骑马、驾车、射箭了么？”
罗荣桓想想也是，就不再说话，两个人一起向总参谋部走去。
红军总参谋部设在东庑的一个院落里，刘一民和罗荣桓喊了报告后，走了进去。
看见刘一民好好地站在眼前，几个首长都是一脸欣喜。
毛泽东满脸含笑，简单询问了刘一民伤势恢复情况，就拉着他到地图跟前，把军委的作战意图给他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刘一民一听，原来总部打的仍然是围点打援，一、九军团扫清绵阳周围后，以九军团两个师围绵阳，逼敌求援，一军团率九军团一个师掉头向东，攻击嘉陵江边的阆中、苍溪，与三、五军团一道，围歼嘉陵江西岸的川军北路部队。蒋介石惧怕我军占领绵阳后北上或西进，同时也惧怕川军嘉陵江西岸防线崩溃，一定会督促胡宗南部南下增援，督促杨虎城部、张学良部加快速度增援围攻四方面军的川军。待七军团歼灭胡宗南部后，迅速袭占广元，九军团则弃攻绵阳，全军渡过嘉陵江，与四方面军配合，围歼杨虎城部。尔后再追歼东北军。战役的关键点一是消灭或击溃嘉陵江西岸川军28、29军主力，二是全歼胡宗南第一师。
看毛泽东兴致勃勃，刘一民心想，真不愧大战略家，有攻有弃，这边是围绵阳而不取，那边是川军江防全面开花，胡宗南要是不来增援就没有天理。不过，还要小心川军南路部队。
好像是看出了刘一民的担心，毛泽东说：“放心，现在刘湘的南路主力正和薛岳比赛着看谁先占领成都呢？到不了这里。等我们完成战役计划，他不来找我们，我们还想去找他呢！哈哈！”
罗荣桓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把胡宗南不的兵力变化报告主席知道。就说：“报告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胡宗南的第一师情况有变化，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两旅六团了，而是四旅十三团，总兵力3万多人。”
几个领导一听，马上就警觉了。毛泽东沉吟半天：“三万多人，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比一个军的实力都雄厚啊！”
朱老总说：“这样子的话，七军团的兵力单薄了，这块骨头不好啃。”
毛泽东问刘一民：“你怎么想？”
刘一民回答到：“是不好啃，这个第一师是蒋介石的起家部队，装备好，军官以黄埔学生为主，遇到伏击后一定会拼死抵抗，不会向其他部队那样一看大势已去就投降的。上次我们在洋坪镇的时候，那个九十师，师长都跑了，结果残部拒不投降，利用地势和我军对打，最后跑出去了2000多人。这个第一师，估计要比九十师还顽强。不过，我有信心。两军兵力相当，装备差距不大，在重火力方面我们优于他们。以有心算无心，攻其不备，拿下他没问题，但伤亡可能会大点。如果能让配属一军团的那个山炮、迫击炮混编营归建的话，伤亡就会再小一点。”
看毛泽东在深思，刘一民又说道：“这个第一师这次是一定要全歼的，不消灭它，就震慑不了蒋介石的中央军系统。再说，这支部队的装备和兵员都是我们急需的。请主席、周副主席、总司令放心，我七军团急需硬仗、恶仗磨练，打的就是天下第一。我保证完成任务！”
毛泽东想了想，对刘伯承说道：“通知一军团，让七军团那个炮营归建，命令干部团做准备，配属七军团做预备队。”
刘一民一听，连连摇手：“主席，使不得，干部团不能动，大战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有干部团护卫中央，我们才能安心作战。再说干部团都是干部，我还想向中央建议，等这个战役结束后，以干部团为基础，从每个军团抽出一个团，编组新的红八军团，我们把俘虏往八军团一补充，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是一个一等一的主力军团。”
毛泽东眼里满是激赏，这小家伙，处处比别人多看几步，战略意识、大局意识、理论水平、指挥能力，那真的是一等一的人才。国之栋梁，红军之宝啊！
不等毛泽东说话，朱老总就说：“刘一民同志，你的这个建议很好。等打完这个战役，我们把八军团再组建起来。这样，我们中央红军随时都可以形成三个方面的战略集团。到时候，蒋介石再敢打我们，你就陪我去找他喝茶，和他好好摆摆龙门阵。”
朱老总的话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
毛泽东笑着说：“那可就成了一出朱玉阶戏耍蒋中正、刘一民赏花金陵城了。说书人会把它编成唱本，到处传唱的。”
看大家心情都很好，周恩来说：“刘一民同志，有个事情问你一下，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女医生倪华，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一民忙说：“报告周副主席，倪华现在我军团野战医院。”
周恩来又说：“你知道她的身份背景么？”
刘一民回答：“报告周副主席，我问过她，知道一点。”
周恩来交待道：“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如果她要走，要护送到安全地点。知道么？”
刘一民立正报告：“请周副主席放心，我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部队可能已经开始出发了，刘一民和罗荣桓就和首长们告别。
周恩来交待罗荣桓：“荣桓同志，你要对党负责。看好刘一民同志，不得让他涉险。”
罗荣桓郑重敬礼：“请周副主席和中央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从总部出来后，天已经大黑了，德阳城里居民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灯光摇曳在浓浓的夜色中，给古城披上了一层神秘、一丝静谧。
刘一民和罗荣桓回到军团部后，蔡中和冯达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军团直属部队也已出发，只剩警卫营和军团部的干部们在列队等候。
刘一民把在院子里等着告别的吴征、张逸程叫进屋里，告诉他们不能去绵阳了，因为红一、九军团不会占领绵阳，是围而不取，目的是吸引敌人增援。明天晚上务必出发，到绵阳附近宿营，后天晚上向桐梓前进，在桐梓北部隐蔽宿营，大后天晚上隐蔽进入剑阁，在剑阁北部宿营，等待命令。主力战斗一结束，立刻和主力汇合。宿营时一定要封闭村庄，实施戒严，构筑阵地，最少放出10里远的警戒哨，严防敌人偷袭，绝不能出现意外。万一发现敌情，要坚守求援，主力会派部队迅速驰援的。也可以向一军团、九军团求援。一句话，务必保证安全。
吴征笑着说：“你放心走吧，要是真有敌人来，新兵团的战士们正好派上用场。看着主力去作战，新兵团的干部们眼睛都快滴血了。”
刘一民和吴征、张逸程握握手：“一路顺利，我们剑阁见！”然后转身走出屋子，看了一眼队伍，说了声“出发”，就上马向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