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野上次见到息衍的时候，是比武那天，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明明战胜了所有人的姬野在比武场上却输了个精光，全场哑然中，唯有两人让他留下了印象。一人是那位北边来的世子，他赏赐给了自己这个“获胜者”上好的一对玉佩。
而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风度不凡的男人，他是第一个站起来替自己鼓掌喝彩的。
姬野愣了有几秒钟，终于在身后羽然不耐烦地推攘下才回过神来，但也只是提着鱼站在原地看着息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姬野。”终究还是息衍先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朝着不知所措的孩子招招手，“孩子，希望你还记得我。”
姬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点点头：“我记得你。那天你是第一个替我鼓掌喝彩的人。”
息衍哈哈一笑，从腰间取出自己的烟杆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凳子：“坐下，我们聊聊如何？”
说罢，他点燃了烟杆中的烟丝，吧唧一口，嘴边便窜出一丝青烟。姬野身后的羽然瘪了瘪嘴，夺过姬野手中的鱼，嚷嚷着“老路今天吃鱼”便去了厨房。
息衍只是笑着看着提着鱼离开的少女的背影，直到姬野坐到他身旁后，他才收回目光。
“灵动的少女总是少年们心里的暖风。”息衍又抽了一口烟，“你觉得她美吗？”
姬野想了想，点点头。
“听说你，拒绝了东宫的差事？”息衍不动声色地看着坐下的少年，似乎只是闲谈中无意的一问。
姬野抬起头，却只看到息衍那静如死水的眼睛。
“我本来是打算去的。”姬野诚实无比地答道，“但，后来我想了想，又不想去了。”
“为什么？那里别人想去可还不一定能去。”息衍好奇地追问道，他手里的烟杆敲打着石桌，发出“咚咚”的轻响。
“去了那里，我就没那么多时间来这里了。”姬野昂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认真的神色，就好像这是个无法被拒绝的理由一样。
息衍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了两声：“你是觉得东宫带给你的未来比不上这里？”
姬野点点头：“路先生总是能教会我和羽然很多东西....而且，我也喜欢在这里待着。”
息衍重新点燃了烟杆，吸了两口，似乎姬野的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在跟着他学武艺？”息衍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问道。
姬野点头。
“什么样的武艺？”息衍更好奇了。
姬野闭口不谈。息衍见到自己问不出什么，便转变了话题：“不去东宫，你是怕了？”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挑衅。
“怕？我才不怕！”姬野将头摇成拨浪鼓，“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那还是怕了。”息衍笑道，“东宫的禁卫从不缺乏渴望建功立业的勇士，若你真是怕了，那这差事便作罢吧。留在这里，或许对你也有好处。至少能让身为一只猛虎的你学会乖巧。”
姬野盯着息衍的眼睛：“我说了，我没有怕。我知道那里对我这种没背景的小子带有偏见，但真让我碰上他们，我会用我的拳头揍他们一顿。”
息衍只是轻蔑一笑，没有搭话。
厨房内，烧着水的路明非扭头看向在身后悠哉游哉的羽然：“他们在说什么东宫的差事？”
“嗐，还能是怎么回事？”羽然嚼着零嘴，懒洋洋地答道，“这大傻子拒绝了别人给他安排的在东宫当禁卫的差事呗。还有，你是顺风耳啊？这你也能听见？”
路明非一乐：“实不相瞒，在下正是顺风耳。他真是想经常待在我这儿才拒绝的？”
“反正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羽然耸耸肩。
路明非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厨房外。
姬野显然被息衍惹怒了。
“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一群花架子！”姬野愤愤地吼道。
“你和他们交过手？”息衍反问道。
姬野将头扭向一边：“交没交过手又怎么样？一看就能看出来！”
“异想天开也不是你这般的，孩子。”息衍摇摇头，“明日前，我等你最终的答复，若是没有答复，那这件事也就此作罢。”
姬野没有应声。
路明非拎着茶壶也回到了石桌，仿佛对两人谈论的事情丝毫不知一般。
“茶我就不喝了，”息衍起身，“这茶，还是缺点味道。”
路明非耸耸肩：“反正我是不会退钱的，请便。”
息衍握着烟杆便离开了桌子，出了院门骑上自己的马，挥鞭消失在院外。
石桌上只剩下路明非和姬野。羽然正在厨房里受路明非之托烧着火，准备做鱼汤。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像是一头倔牛。”路明非替他倒了杯茶，“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跟着我混了太久，性子变了吗？”
姬野摇摇头。
“那你就不该拒绝这个差事。”路明非说道，“跟着我，你无非也就学会耍嘴皮子。真正的本事，你学不来...这辈子恐怕都是这样。”
“我为什么学不来？”姬野不甘地抬起头，直视着路明非的目光。
路明非一笑，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头：“我把它丢出去，你能刺中它这一点我不会有任何疑问。但，你能杀死它吗？”
姬野一愣，他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杀死一颗石头？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到那颗石头在路明非手中迅速凋零，随后一团火苗从凋零的石头裂缝中窜出，最后火焰散去，石头不再是一颗石头，而是变成了宛如木炭一般的东西。
姬野张着嘴，他不清楚这几秒的时间里这颗石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极高的温度可以将石头甚至铁锭融化，却做不到让它变成易碎的焦炭。
“出去看看吧，小子，”路明非拍去手上的炭灰，“我和你所处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终究是要走向你的世界的。我能教你些许武艺，但教不会你我最拿手的东西...”
路明非低沉下声音。
“因为，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