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辞再次醒来,是被人泼醒的。
水珠稀稀落落滚下,这才看清了周围的形势。
贺知舟高高坐在龙椅上,在他面前的台阶下,裴青延正冷冷的看着他。
身后,裴父紧紧搂着裴母,裴母眼眶红肿,看他的目光,却无比陌生。
裴青辞不紧不慢的爬起身,目光落在身侧的顾之之身上,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见他醒了,刘公公尖细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开口。
“传罪人魏斌及其妻进殿!”
两人被几名侍卫押送进来,跪倒在裴青辞身侧。
随即重重磕下头,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贱民参见陛下!”
“贱民有罪!”
话落,男人偷偷看了裴青辞一眼,继续说道。
“贱民收了裴青辞的钱财,帮他做了杀人害命的买卖!”
“哦?”
贺知舟浅淡的应声,黑眸沉沉落在男人身上,示意他继续。
“那些被带走的姑娘。”
“都是裴青辞干的!”
话落,男人从胸前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布袋。
布袋打开,金光闪亮的金锭瞬间掉了出来。
随之而出的,还有几只纸包,和几张暗黄的小纸团。
男人的指尖颤抖着,一一掠过面前物品,解释道。
“这是裴青辞给我的赏金,分毫不曾动用!”
“这是他让我交给方盛的药粉,我怕这之中有什么不对,每次都会偷偷留下一些。”
“这几张,便是他让我交给方盛的密信。”
“只是方盛为人傲慢,经常看完了,就随手一撕,撒在我的摊点上。”
“贱民都将他们仔细保存着,就怕......”
“有一日......会被人查到......也好留个证据!”
话音落下,裴青辞兀的嗤笑一声,眼眸微弯,笑着对上贺知舟的双眸。
“如此荒唐。”
“陛下也敢信么?”
见贺知舟没回应他,裴青辞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两人。
“所谓的证据。”
“如何证明是从我手中出去的?”
闻言,男人脊背一颤,高声喊道。
“贱民口中皆是事实。”
“绝不敢欺骗陛下!”
话落,贺知舟低笑一声,黑眸揶揄的看向分明狼狈,却还是端着温润架子的男人。
“把人带上来。”
闻言,守在门口的侍卫朝外走去,不多时,便将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纤细身影,带进了大殿。
女子被紧紧的捆缚着手脚,身上的衣服仍是完好,却见那张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口唇间,还被人塞了东西。
侍卫将她重重扔在裴青辞的面前,黑眸触及女子的惨相,裴青辞勾笑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被紧紧的绑着身体,女子只能艰难的活动脖颈。
目光触及裴青辞时,女子的双眼猛然睁大,满是惊慌,身形颤抖着,突然开始用力的摇头。
喉间不停发出呜呜的声响,却并不能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裴青辞的脸黑了黑,再次对上贺知舟的黑眸时,充满了冷意。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错。”
“这位,便是你与贺绾绾最得力的手下。”
“人称,春姑娘。”
贺知舟淡淡开口,一手斜斜支着脑袋,视线若有所思的垂落在案前的几封书信上。
指尖轻轻捏起一封,仔细地看了起来。
“裴卿。”
“你来看看。”
贺知舟话音一顿,不紧不慢的起身,轻扯着薄薄的纸片,落在裴青辞面前。
“这方盛交上来的书信,怎么和你给我那些,一模一样?”
裴青辞脊背僵硬,视线死死盯着贺知舟,一步步靠近。
熟悉的纸页出现在面前时,裴青辞突然低低的笑了。
“陛下这是要治我死罪了?”
云淡风轻的声音落下,裴青辞脸上,让人抓不到分毫的慌张。
仿佛方才的神情流露,只是错觉。
“你若是现在坦言,或许还有生机。”
贺知舟向后退了半步,长身直立,盯着裴青辞意味不明的开口。
却见裴青辞的笑声,愈加响亮。
诡异的笑声传荡在大殿之中,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些。
就在这时,裴母挣脱了裴父的桎梏,跌跌撞撞的朝着裴青辞跑来。
裴母一个踉跄,重重跪倒在裴青辞的面前。
通红的眼眶,与裴青辞眸中暗沉相撞,裴母颤抖着伸手,抚上了裴青辞的脸颊。
“青辞......”
裴母哽咽着开口,唇瓣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青辞眸中仍旧没有什么温度,淡淡盯着裴母动作,不反抗也不回应。
“你是好孩子。”
“是他们搞错了......”
“你是被逼的对不对?”
“你说你从没有做过。”
“你快说......”
“说你没做过......”
“娘亲带你回家!”
话落,裴母双手紧紧抓住了裴青辞,被捆缚的双手。
黑眸中,闪过一丝动容。
裴青辞反握住裴母的手,紧紧拘于胸前,认真对上她的双目。
“娘......”
“你信我吗?”
话落,裴母泪水盈盈的眼眸中,却露出一抹迟疑。
朱唇颤抖许久,才再次出声。
“娘信......”
“呵。”
“别骗我了。”
“你根本不信。”
裴青辞甩开了裴母的手,低低垂着脑袋,自嘲的笑着。
“娘。”
“裴青延出现后,你就没信过我。”
“没有......”
“娘亲没有......”
裴母仓惶的摇了摇头,神色黯淡,思绪像是被他强行唤醒,浑身剧烈颤抖着。
裴青辞却并不理会她的无措,仍旧讥笑着,不紧不慢开口。
“裴青延从小寡言,不爱与人交流,身子又弱。”
“而我,活泼开朗,整日游荡在外,潇洒肆意,便成了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们都想,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分他一半。”
“为什么我生来健全。”
“而他却要如此可怜。”
叙述的男声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仿佛并不在意。
却让周围的听众,不自觉汗毛竖起。
“记得吗?”
“青延偷偷跑回青城那次。”
男声暗哑低沉,裴青辞缓慢的抬头,嬉笑的黑眸,冷冷看向不远处的裴父。
“爹爹问也不问,便将我关在房间里思过。”
“思什么过啊?”
“娘。”
“裴青延他有手有脚,跑出去了,为何要我思过?”
裴母身形颤颤,不敢再去看他的神色。
一双大手却兀的抓住了她胸前衣领,强迫她,对上视线。
“娘。”
“爹爹责怪我,打骂我的时候。”
“你可曾信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