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宽吓了一跳,“嗖”地一下转过头来,磕磕巴巴地问:
“师父……你……你说什么?”
唐森坐到石宽对面的一块木头上,满脸哀愁,叹了口气说:
“我去领导火索的时候,瞧见有一捆导火索有点问题,那引药好像松了,我就没拿那捆。我寻思着要是谁拿了那捆,发现确实松了,肯定会切下来扔掉,反正导火索够长,当时就没当回事。刚才我问了陆成还有他们几个,都说没把松的那一段给切出去,他们也没注意。”
陆成是另一个技术员,跟唐森一样,负责教矿工们凿炮眼、装填炸药,也帮忙领炸药分给其他人。这人比较闷,不太爱说话。石宽往前迈了一步,紧紧抓住唐森的手,哆哆嗦嗦地问:
“你是说陆成搞的鬼?”
唐森把石宽的手甩开,回头看了一眼住房那边,然后才压低声音说:
“不是,是陆成也没留意,出了事以后,才跟我说,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
“可能?那到底是不是真被人动了手脚?”
石宽急得不行,如果真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可不得了啊,这是杀人,可是天大的事啊。
唐森捡起石宽因为激动掉到地上的小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又缓慢地说:
“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过可以肯定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怎么看出来的?”
石宽继续追问,他也从唐森手里把烟拿过来,抽了一口,不过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生疏了。
“这炸药虽然是笑面虎和盘排长管,但当初一大捆导火索拿来时,是我和陆成切成一丈一丈长的。我和陆成都是这方面的技术员,如果导火索有问题,当时切的时候,我们就会切出来。这一头有些松软的导火索,是中午才发现的,证明是后来才松的,那就是后来被人动过手脚。”
唐森慢慢,又有些凝重的把自己所怀疑的说了出来,炸死了人,他和石宽的责任重大啊。
石宽不怀疑唐森说的话,他是技术员,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那看了肯定是有所觉察的。他只是在猜想,这个动手脚的人是谁?
“这些东西只有你们和雷矿长以及弄弟那家伙能接触,该不会是他们动的手脚吧?”
“不会,那样太明显了,当家不闹事,他们动手脚干嘛?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
唐森一边喷着烟雾一边摇头,他想过其他的技术员和士兵,却从没想过雷矿长和盘排长,因为这不符合常理。
石宽却捏着下巴,有着不同的理解。当家不闹事,可如果这些矿工里面有这些当家的仇人,他们想暗中杀掉,那就有可能了。
这样一想,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如果真的是要杀人,那杀的就是他和唐森。因为这炸药不响,要去排查的就是他和唐森。他是炮手,唐森是教他点炮的。
动手脚的人肯定不会想到那炮竟然到下午才响,肯定以为他俩发现有不响的,就会去排查。哪里想到他和唐森两人都懒,没有去排查,直接回来吃饭了。
石宽也在心里自责,如果当时去排查,那阿长他们几个就不会被炸死了。他看向唐森,问道:
“笑面虎和那个弄弟,和你有没有仇口?”
才一问完,石宽就握拳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仇口的是自己和弄弟啊,之前为了大樟树的事,还有今天早上都差点打起来了,怎么问唐森和他们有没有仇口。
唐森皱了皱眉头,认真的问:
“你真的怀疑他们啊?”
石宽点了点头,不说话。
唐森又说道:
“确实是所有人都值得怀疑,我和他俩倒没什么,和这里的所有人也都没红过脸,倒是你……”
石宽把唐森的手指往下压,又在唐森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不要说下去了。
半夜,牛镇长和李连长才到。牛镇长腿不利索,是由士兵们抬着来的。他太胖,挤不下滑竿,是士兵们用竹竿绑在太师椅的两侧,四个人一组轮流着抬来。
牛镇长和李连长一来到,就和雷矿长进房间了商量,也不知道商量什么。
第二天早上,牛镇长就站上了雷矿长昨天站的那个小土堆上,拄着手里的拐杖,大声说道:
“各位乡亲,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故,真是不幸啊。我牛某人以及雷矿长、李连长,深表遗憾,他们三人为国捐躯了,我们三人也该做点事情,凑了些钱,准备给他们买口棺材,入土为安。大家今后干活,务必千万小心,别再发生这种悲剧……”
牛镇长在土堆上巴拉巴拉的讲,表情那叫一个悲切。坪子上围着的那些矿工,一个个默默的听着,他们都知道这几个人狡猾得不得了,可又找不出什么毛病来。这发生意外死的,又不是被谁害死的,出钱买了棺材,那还能说什么?
石宽不怎么注意牛镇长在说什么,他目光一直盯着站在边边的弄弟,想在弄弟脸上寻找些什么。
牛镇长讲了一大通,最后宣布今天也不需要干活了,带来的那一半边猪肉,就煮来吃,当是给死去的三个矿工送行。
不知道是看惯了生死,还是猪肉的诱惑力太大了,一直默默不出声的矿工们,开始骚动起来,大家帮忙生火做饭。
牛镇长不在这里吃饭,让士兵们找了几张床板,把死去的几个工友绑在床板上,连同他自己,一起抬回龙湾镇去了。
李连长怕这里会乱,和一部分士兵还继续留下来,他在人群中找到了石宽,把手在石宽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的说:
“石队长,我前天才写信让老雷多关照关照你,今天就和你见面了,缘分啊。”
石宽惊讶不已,把身体微微侧过一边,让李连长的手从肩膀上滑下来。
“关照我?”
“对呀,老雷没和你说吗?”
李连长扯了扯衣服下摆,然后把手背过身后,目光随意的扫视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