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住持枯瘦的双手上还捻着一串暗黄色的琥珀佛珠，但巨大的白蛇蛇首已经伸出躯体数丈，紧紧地盯住面前的四个不速之客。
陆寅微微皱眉，将姜砚商护在身后，眸光中雷电激荡直视面前的不言住持。
蛇首一动不动，只是凶猛吐息，似乎在等陆寅的回应。
“我们怎会是魔道？”
两侧，不视禅师和不闻禅师同样齐齐喃喃自语，但始终也未显现出一丝一毫的攻击意图。
“他们...好像在要一个答案。”周莲音玉手微颤按住剑柄说道。
陆寅点点头：“他们似乎并不具备攻击性，但身上的魔气却已经深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忽然，悬于众人之间的圆形骨片紫芒一闪，似来自九幽之底般深沉的声音从中骨片传出。
“若想成佛，若想拯救世人，便把他们几个带到我面前！”
魔音洪钟贯耳，宛如讯号。
不言禅师的蛇首骤然扭曲，将它瘦小修长的僧人躯体撑得承载不住而四分五裂！两侧，不视禅师和不闻禅师的僧袍同样鼓起爆裂，巨大的幽绿蟾蜍，和八眼黑刺蜘蛛与白蛇一同现出狰狞的本貌。
“轰！”不仅如此，整个小普陀寺直接震颤。
铺天盖地的蜘蛛、蝎子、蜈蚣、蛇，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动手。”陆寅眉头一皱，周身雷电激荡。
季红玉以符箓拍地，一圈火圈从脚下生出，波纹向四周荡漾形成了三丈宽的防御法阵，法阵如同铁桶将身后密密麻麻的蛊虫全部拦住。
周莲音跃至空中，磅礴剑势如暴雨砸落。
“吞天蛤蛊！”
不闻禅师化作的幽绿蟾蜍四爪抓地，巨大的蛤嘴向两侧扯开将铺天的锋利铿锵剑势尽数吞入腹中，雪白的肚皮撑大。
陆寅毫不犹豫地同样跃起踏空，双指作剑让如柱的剑气伴着雷光射向蟾蜍。
一时间，幽绿蟾蜍的腹部就要被撑得爆开。
八眼蜘蛛见状，八颗虫眼立刻射出死寂的漆黑射线，光剑一般向空中的陆寅和周莲音合拢围杀而来。
陆寅掌中雷芒更盛，顷刻间覆盖住自己和周莲音化作一颗巨大的雷球，二人朝地面出剑刺出，球状的闪电拖曳着尾巴猛地砸落在八眼蜘蛛身上。
“嘶...你果然是身怀神格之人！”
白蛇不怒反喜，巨大的蛇首绕着站起，吐出猩红的信子：“既然如此，且问佛法！”
苍老的蛇头微微颤动指向天穹，诡异的金芒从蛇吻中喷射。
“一念无明！”
一声佛唱响起，金芒短暂地刺破空中浓雾，化作一尊不言住持的金身法相，双手合十向西方执佛礼。
无明是不知意识心之虚幻，佛号一出，聆听者都将直面内心的我执。
空中，不言住持的金身法相开口叹到：“只需你一人入地狱之门，即可拯救苍生，静听。”
不言本是西域普陀寺高僧，佛法精深，到南疆后痴迷巫蛊创立小普陀寺以百蛊入道，只此一句直入灵台的佛唱，足以蛊惑人心。
“牺牲一人，拯救苍生”这句歪门邪道之语，如同烙印一般打在聆听佛法之人的内心我执之上。
陆寅只觉的灵台被轰然地冲击。
似是受到召唤，脑中的我执纷纷涌现，宫九霄、白卿萍、叶清怀、花易落、江忆宁等等。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天下的太平。
‘听住持的话，去牺牲自己拯救苍生罢！’
此念头一出，便抑制不住地不停增长，再生不出任何攻击的意图。
身侧，周莲音和季红玉齐齐捂住额头，神色迷惘，她们同样聆听到了佛号，同样被激发了内心的我执。
攻击一停，四周漫天的蛊虫狠狠撞击在季红玉的火圈法阵上，法阵一时摇摇欲坠。
忽然，空中不言的金身法相向下探出手臂，抓向陆寅！
“你敢！”
一声没有感情的娇喝响起，一线剑气如潮自下而上冲天而起，将金身法相的右臂直接齐齐削下！
姜砚商持剑护在陆寅身前，眸光幽深，面无表情。
金身法相摇摇头，似乎在叹她的执迷不悟：“女施主，为何刀剑相向。”
金身法相竖起左掌，继续低眉，更诡异明亮的金芒扑洒下来。
“无始无明！”
佛号响起，诸位内心的我执更加深重！
于是，姜砚商眸子深沉到了极点，单手搂住身侧的陆寅。
“死。”
一声没有感情的低语，宛如敕令。
小到一草一叶、枯枝矮木，大到参天大树、房屋佛像，整个普陀寺中的一切死物一瞬之间全部拔地而起，浮空悬停在半空之中。
下一息，所有一切死物之上都升腾出茫茫的肃杀剑意，变成了一把把剑仙的飞剑冲天而起！
头顶巍峨庄严的金身法相连忙抬起仅存的左臂遮挡，但奈何万箭齐发的飞剑滔滔不绝。
金身法相被射成了筛子，轰然碎裂，一块块金身碎片纷纷跌落。
高昂头颅的大蛇也随之跌落在地，周围的蛊虫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姜砚商拄着剑呼吸急促，险些站不稳。
与此同时，陆寅灵台重获清明，一把将乖徒弟扶住。
徒弟的我执深厚，而且好像全被占据，连“拯救苍生”都没能挤得进去。
“师父...”姜砚商往陆寅怀里一躺，有些迷茫地望了过来。她的一双眸子已经恢复，眼角泪光闪烁。
“商儿做得好，”陆寅给她擦擦泪花，轻声安慰着。
姜砚商呆呆地点点头，用力将陆寅搂紧了些。
“施主...嘶...”
身后，沙哑的蛇语又再一次传来。
纷纷清醒过来的周莲音和季红玉同时抽剑，如临大敌。
“请救救南疆...”
那只白蛇，仅仅又抽搐了两下，便彻底失去了动静。
“这位主持的我执同样难斩，但可惜被骗了。”
陆寅眯了眯眼，抬手将那枚散落的骨片招来。
骨片上的紫瘴之气尚未消散，陆寅注入灵力，竟然也能窥探到凭借巫蛊之术勾连的另一面。
白骨如山般堆积，俊美的男人潇洒地坐在骨堆上，回眸淡漠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