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国贵主,少不得如今,是心里恨不得将你掰开揉碎了。”
任店,后首,泥灶房内,
孙二娘开口便是忧心忡忡,还在灶台上忙活的柳程却仿若浑然未觉,手中动作不停还不忘眼角的余光瞄一眼已然是散发热气得灶台的模样,一派专注于跟前的态势,任谁瞧着,都难以和那个敢对金国贵主下药的胆大包天的厨子联系到一处。
想起前番张氏和自个说的话,孙二娘到嘴边的话终究是生生愣住,默默转身便往外走,不期然竟是和满手都提的满满当当的张氏几乎是撞个满怀,眼见着不远处一众站着的小子,孙二娘瞬间也是面色不善,倒是气喘吁吁将一众物什都尽数送到柳程脚边的张氏很快凑近柳程耳边低语了两句便也是急匆匆便往外走,临了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孙二娘的态势,任谁瞧着,都看出有猫腻。
这老货,如今是越发不得劲儿,难不成真以为任店处日子好过,有的没的又来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孙二娘面色微变,想也没想立刻也是追了上去。内里,将师傅和掌柜的这一众模样都看在眼里的柳程依旧一字未言,只径自将方才拿到的一众好物都尽数铺排开,很快便是摊了一地的物什琳琅满目,各色鲜货肉食皆全,竟是比起前番,招待那金国贵客的好物,还要齐全。如今城门几乎都被封着,想来便是宫中,想将这些物什都凑全,怕也是难。
“世上的物什,都不是白得,宫里宫外,都一样。”
“吴大人?”
仿若从天而降的吴永让柳程也不由得错愕,倒是已然撸起袖子将一众好物开始拾掇得吴永丁点都不耽搁就开始要做事得模样,让柳程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早大掌柜的一早便是将他单独叫了去,只说是让他自个动手做一桌子像样的席面,却也没说是这么
“这处交与徒儿便是,师傅劳累这许久,且先去休息罢。”
“小六子?”
“小子们跟随你这许久,若是连打下手都不行,日后如何能多出活路来,师傅领进门,修行却要在个人,小子们的话,你且听了去,不会有差。”
“··是,吴大人。”
柳程如何看不出这父子俩“一唱一和”是故意,心中虽有疑惑,可他到底也知晓如今这等时候,张大掌柜再如何,总不会害了大家伙,只是这一前一后地不同,究竟是为甚?
“大掌柜的行事,自然有,咳咳,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任店处上上下下,到如今还能跟个,咳咳,铁桶一般,谈何”
任店,某屋内,
斜靠在榻上不住咳嗽的流云,脂粉未施的面上是难掩病态,柳程默默将手边的汤碗往流云跟前挪了挪,正打算拿起勺子喂两口却也是被人推开,“无碍,阿姐的身子,自个清楚。”看着一派欲言又止的柳程,流云也是默默凑近在他耳边便是低语了一番,看着面色大变的柳程也是笑容越发大,“要想出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想全身而退,如何能行?”
“··是阿弟,考虑不周,白白让阿姐受了这许多苦楚。”
“若是没有你,少不得,受的苦还要更多,再者,任店处,也没有阿姐的容身之处。好了,这鸡汤难得,你的心意阿姐知晓,只是那大夫说了,如今阿姐是虚不受补,这好物,你且拿了去自个吃了,给阿姐备些素食便好。”
看着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柳程,流云的笑容也越发大,“怎么,阿弟以为阿姐在胡说?”
“阿姐且先歇着,阿弟去做。”
“········”
“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总是不同。”
“阿姐若是情愿,任店处留得住流云,自然,也能容得下阿姐。”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李师师面色丝毫未改,流云嗤笑出声,说出的话也是字字诛心,“阿姐自个儿放不下这身后荣华,又何必奚落阿妹?”
“···我本浮萍,生来无根,飘散各处,理所应当。阿妹心知肚明,阿姐,早已没有了退路,便是官家开恩,我终究,也是摆脱不得这桎梏。”看着眉头蹙起的流云,李师师轻笑,下一刻已是从心口掏出早准备好的物什递上,明晃晃的交子让流云瞬间也是错愕,“阿姐?”
“我虽人在汴京,这许多年,全国各地,却也是有几分耳目,阿妹日后若是离了这吃人的地儿,川蜀之地,且帮阿姐多看几眼美好,也算是不负,这多年姐妹情谊了。”
“··阿姐,太上皇那处早已答应放你我自由,阿姐何苦又”
“白矾楼那处,贵人还在等阿姐回话,阿妹,珍重!”
“阿姐!”
几乎是要跌落在地的流云顾不得此番连滚带爬的架势,恨不能立刻就上前将李师师扯住仿若下一刻她就要消散的态势任谁瞧了,都不免觉得,可怜。
在如今这吃人的世道,可怜人从来都只多不少,能活一个,都是不易,至于旁的,寻常人物,如何能顾全许多。
暗处,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张氏立刻也是现身,几乎是用尽全力将流云拉扯到原处,连带着原本在流云心口的一众好物都尽数散落开来,明晃晃的字眼几乎是让张氏有一瞬亮花了眼,可流云却仿若浑然未觉,径自只是疯了一般要上前追逐那已经走远的人的态势,任谁看了,都疯癫的紧,“姑娘若是想要李姑娘死的更快,大可再胡作非为。”怀里的人终于是平静下来,张氏松口气,正待将跟前一众好物都搜罗起来却也是被人一拉拉扯住,“张大掌柜不是贪心之人,这些,流云自个收拾便是。”已然站直了身子的流云面色已恢复如常,虽依旧苍白却也难掩坚强,张氏一默,却也是默默站直了身子,“姑娘明白这道理,李姑娘,自然也会多活路。”想起方才后首吴永传来的话,张氏到底也是叹口气,“姑娘能出宫门,多得李姑娘之力,今日这任店处的贵客李姑娘自是不愿去应和,姑娘若愿意,且与老身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