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晴不再给夏家银子之后,虽然夏元吉不用再去学堂,省了不菲的一笔开支,但夏家的生活却还是过得紧巴起来,饶是如此冯氏还是在煮给张天师的面里下了两个荷包蛋并挖了半勺雪白的猪油。
不多一会儿飘着翠绿小葱花的鸡蛋面端上桌,张天师也不嫌烫,筷子卷着细长的面条,鸡蛋一口一个,呼噜呼噜几口就吃掉大半。
夏家母子看着这不讲究的吃相,心有灵犀的认为,果然是世外高人,都不怕烫。
一大碗面条下肚,张天师摸着仍旧空瘪的肚子,明显没有吃饱。
夏元吉生怕张天师没吃饱有情绪不帮自己改命,忙向母亲道:“娘,锅里还有面吗?”
冯氏难得觉得不好意思,“面没了,还有些早上蒸的粗馍。”
“娘你快去拿,张天师都三年没吃饭了,这一碗哪够。”夏元吉对着母亲说完,转脸对着张天师讨好的笑,“天师大人,您来的匆忙,家里准备不足,等到晚上让我娘杀只鸡给您补补身子。”
“那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冯氏嘴里这么说的,心里却嘀咕,这三年没吃饭,总不会今天要把三年的份都吃回来吧,那他们家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她又取了两个粗面蒸馍,装了小半碗腌的萝卜干,学着唱大戏的花旦文绉绉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一大碗面下肚,此时张天师的胃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火烧火燎的难受,他接过蒸馍咬了一口,含糊道:“这不是夫人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冯氏没问,但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急切。
“贫道刚才看过府上的风水,虽不算极好,但也损伤不了夫人与公子的命格,可见你们如今这般遭遇另有原因。”
“那会是什么原因?”夏元吉很着急,现在每过一天穷日子,都会让他少过一天好日子。
“公子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冯氏忙报上夏元吉生辰,张天师又是一番掐算,“果然是文曲……咳咳……”张天师干咳两声,一脸说错话的自责,“好险,差一点又泄漏天机。”
“文曲什么?是不是文曲星下凡?”冯氏才不管张天师泄漏天机会不会遭雷劈,她就想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是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不可说,不可说。”张天师摇着食指故作玄虚,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副“你我心知肚明就好”的暧昧。
“可……可我上次连秀才都没考上。”夏元吉搓着胖乎乎的小短手,略有些羞赧。
冯氏开口护崽,“那还不是阅卷的考官不识货,他们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哪里配看出你文章的好坏。”
张天师也道:“万事讲一个机缘,上一次是公子你的机缘未到,如今就不同了。”
“听到了没有?天师都这么说了,元吉你千万别听旁人胡说八道自己看轻了自己。”冯氏爱怜的摸着儿子的脑袋,“娘生你的时候霞光映红了整片天,连接生的婆子都说她接生三十年从没见过这种异相。儿呀,你定是大有作为的人,天相骗不了人,娘怀你的时候就能感觉到。”
“那我考中了状元,能娶昭昭表妹吗?”考状元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夏元吉就已经惦记着娶媳妇了。
听到刑昭昭的名字,冯氏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难看,她撇着嘴角,语带嫌弃,“她那般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你。”她可没忘上次被刑昭昭拿鸡毛掸子打出福田院的事。
“不嘛,我就喜欢昭昭表妹。”夏元吉耍无赖,他见过那么多姑娘,就没见过哪个长得比刑昭昭还好看。
“儿呀,你中了状元,京城里那些个官老爷家里的闺女还不是任你挑任你捡,似你这般才貌就是尚公主也不是不可,为什么非要那个刑昭昭呢?”冯氏心中不满,却还是苦口婆心劝诫儿子,“娶媳妇就要取那种旺夫益子的,刑昭昭那个小拖油瓶虽长得不错,命却不好,你看她娘就克死了你姑丈,说不定她也克夫呢。”
“可是……”夏元吉还是不死心。
冯氏妥协,“若你姑姑肯拿钱让你回学堂读书,等以后你中了状元纳刑昭昭做个妾也不是不行,毕竟咱们是有良心的人。”
“也好。”夏元吉勉强答应,但对于他娘说刑昭昭克夫这点还是有点担心,于是虚心请教张天师,“天师大人,若女子命格不好刑克夫君,是不是只要不娶她,纳为妾室就没关系呢?”
面对这对自说自话的母子,张天师也是大开眼界,要靠努力咀嚼才能掩饰住抽搐的嘴角,此时听到被点名,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他算看出来了,这对母子又蠢又坏,若他不骗他们,真是天理不容。
张天师手里的馍还剩半个的时候,夏旺提着一桶水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夏春花和夏秋月,两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似是在泥里打过滚般,衣裳头发全是干掉的黄泥印。
“千刀杀的赔钱货,让你们去背水,你们死到哪里去了,还弄了一身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你们两个冤孽。”
冯氏隔窗看到回来的父女三人,见两个女儿一身狼狈,丝毫不关心她们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只是生气她回来晚了,还弄脏了衣裳。
“两个丫头抬水路上摔了一跤,打好的水洒了,又回去重打,这才回来的晚了。”夏旺一早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他虽畏妻如虎,算不得一个好父亲,但在能力范围之内对这两个女儿,以及曾借住的外甥、外甥女也是有所维护的。
“这般小事也做不了,白白浪费米面,倒不如卖给大户去做丫鬟,还能得些银子。”
“也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哪里就要卖女儿,这被街坊邻居知道岂不是要被戳断脊梁骨。”不卖女儿,这是夏旺的底线,他将水桶放到屋里,这才看见家中还有客人。“这位是?”
“这位是青云山的张天师,他可厉害了,不但能掐会算,还能祭天求雨。”夏元吉已经变成张天师的忠实信徒。
“对对对。”冯氏也在一旁帮腔,“你不是去村长家商量不下雨的事,商量出什么结果?”
夏旺审视着张天师,嘴里却回答着自己媳妇的问题,“村长说如果三天内再不下雨,就准备祭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