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湖州德清方从哲老家,自从在今年二月致仕,并告别京中友人后,自知大限将至的方从哲选择回到了阔别许多年的家乡,实现落叶归根的夙愿。
而他的长子方世鸿,因还在担任着发展银行的大使,并没有随老父返回家乡,而是继续留在了京城。
本来方世鸿是想随方从哲一同返乡的,但被方从哲给拒绝了,现在方家没有扛鼎之人,必须要留方世鸿在京城,从而让方家顺利渡过这个艰难期。
“老爷,外面来了一个自称是来自绍兴余姚的宁国知府黄尊素求见!”正坐在池塘边亭子里发呆的方从哲,突然从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管家口中得来了这条消息。
“黄尊素?老夫与他并不相熟!”从发呆中缓过神的方从哲,回想了一番关于黄尊素的信息后,眼神诧异地朝管家回道。
“回老爷,他说他是您的学生,特意从宁国府前来拜见!”管家低声答道。
“大老远从宁国府赶来,可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方从哲自从致仕归家后,前来拜见的官员与举子生员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固然比门前冷清要好,但只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安安静静等待人生归途的方从哲,并不想有太多的打扰。
对于前来求见的黄尊素,他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而当时的首辅方从哲作为殿试阅卷官,勉强算是他的老师。
但是,作为首辅的方从哲,自然不太会过多关注一个与自己没有多少私下往来的地方知府。
虽然没怎么关注这个没多少往来的名义上的学生,但方从哲还是知道这个学生可是与东林党人往来甚密的,只不过是因为他远在宁国府,从而避免了东林党覆灭时遭受牵连。
“回老爷,他只说是作为学生的拜见!”管家缓声答道。
见方从哲没有吱声,管家试探着问道:“老爷,要见吗?”
方从哲轻呼了一口后,缓缓道:“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管家说完,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亭子。
没过过多久,一名身穿宽松道袍的儒雅中年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方从哲所在的亭子外面,这名儒雅中年男子在见到方从哲后,赶忙跪下行礼道:“学生余姚黄尊素见过阁老!”
“表字怎么称呼?”方从哲看着黄尊素淡淡地问道。
“回阁老,学生表字则灿!”黄尊素躬着身子回道。
“则灿呐,你找老夫所为何事?”方从哲语气和缓地问道。
黄尊素敛了敛神情后,一脸严肃庄重地躬身答道:“回阁老,学生此次过来,主要事情有三:
一是阁老返乡,学生当来问候;
二是朝廷奸臣当道,想请阁老规劝陛下远小人,亲贤臣,并恢复朝会与经筵,以及召回过往几年被冤枉流放的官员与士子;
三是地方督抚与布政司等大员,当劝陛下任用地方执政更为丰富的现有官员,而不是直接从京城空降,从而因这些官员的不了解地方实情而损害当地原先的军民!”
方从哲皱着眉头听完黄尊素的回答后,略显不愉的回道:“你当知道老夫已经致仕归家、不问政务了!”
“阁老乃三朝首辅,而且辅佐当今年圣上四年有余,只要您老规劝,必能扭转现在朝堂奸佞横行、乌烟瘴气的局面!”黄尊素坚持请求道。
“老夫既然已经致仕归乡,就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今天就当你是来问候老夫这个行将就木的老翁了,回去吧!”方从哲转过头朝黄尊素挥了挥手道。
“阁老,难道真的要让皇帝这么一直为所欲为吗?”黄尊素见方从哲不搭理自己的谏言,便大声质问道。
“来福,送客!”方从哲的脸色由之前的不愉,转为了现在的不快。
“是,老爷!”叫来福的管家应答完后,朝固执的黄尊素开口道:“黄大人,请吧,以后请别再来打扰我家老爷的清修了!”
“哼,方从哲,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庸官,大明就是毁在了你的手上!”黄尊素愤怒地说完,用力地甩了一下衣袖,愤愤不平地自顾自朝大门处快速走去。
“老爷,这…”看着刚骂完方从哲急匆匆离开的黄尊素,管家来福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望向被气得直喘气的方从哲。
在匀了好一会儿气后,方从哲这才开口道:“吩咐下去,以后非过往来往密切之人,一律不见!”
“是,老爷,这个黄尊素如此无礼,是否要请人参他一本?”管家来福低声询问道。
“算了,狗咬了老夫一口,老夫岂能再咬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方从哲说完,起身朝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不久之后,还没离开皇城的朱由校从魏忠贤口中听说了黄尊素求见方从哲之事,这让他不由得重视了起来:“可知道他们谈了何事?”
“回皇爷,因是单独在花园接见,距离较远,并未听到具体的内容,但双方交谈的时间非常短,不久后黄尊素就气冲冲地离开了方府,而方首辅自此之后就停了接见不熟之人!”魏进忠躬着身子低声回道。
朱由校之所以重视方从哲接见黄尊素,一是方从哲的地位特殊,二是黄尊素与汪文言并称为东林党两大智囊,而且还是东林党的“后七君子”,属于东林党内部十分重要的角色了。
至于他那个明末清初三大启蒙思想家之一的儿子黄宗羲,朱由校并不会将目光放在一个目前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身上,而他宣扬的“民主君客”理论,只不过是反对家天下的皇权至上,从而由他所称谓的“民”也就是官僚士绅们主导天下权利与资源的权利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