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贵是被急诏入京的,同样,也没有再京师带上几天……不过,麻贵也开创了外来武将被召入京师的先河。
他只在北京城待上六天的时间。
人家每天都能见到皇帝,跟打卡一样,到点就得传召,不是去皇宫吹牛,就是去西苑看马……
当然,这个吹牛,是字面意思上的吹牛。
麻贵说,皇帝听。
看马,也是字面意思上的看马……
皇帝骑,麻贵看。
再临离开北京城的头一个晚上,朱翊钧还专门差人前往驿站赐下美酒佳肴…………
麻贵在万历七年十一月尾,离开北京城,返回宣府……
万历七年,十一月末,腊月的风如冰刀般割着大地,当今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家乡江陵,处处弥漫着年关将至的忙碌与喜庆。街边的店铺挂起了红灯笼,年货琳琅满目,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预备着在这团圆的时节多挣些银钱。
在城边,张家祠堂静静矗立,飞檐斗拱在黯淡的天光下透着古朴与庄重。
这祠堂,供奉着张居正家族的列祖列宗,是张氏一门荣耀的象征,更是家乡人敬畏的所在。
说白了,现在张居正不仅仅是张家的荣耀,也是家乡众人的骄傲。
祠堂由两个守祠人看管,一个叫老陈,身形佝偻,满脸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沧桑;另一个叫小李,年轻力壮,初来这祠堂做事,满是对世事的好奇。
年关渐近,祠堂里的事务也逐渐清闲下来。
这日,暮色刚一降临,老陈便拉着小李,从祠堂的偏门溜了出去。“走,小李,咱找个地儿喝两杯,这大冷天,喝点酒浑身都舒坦。”
小李欣然应允,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熟识的小酒馆。
酒馆里热闹非凡,酒客们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吹着牛逼,划拳行令。
老陈和小李寻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两壶烧酒,几碟小菜。
酒过三巡,老陈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拍着桌子,眉飞色舞地讲着张居正的故事。“你知道吗,咱首辅大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当今陛下可还是咱们首辅大人的学生类……”
小李听得入神,不时端起酒杯,敬老陈一杯。
随着酒越喝越多,两人的话题也越来越离谱。
老陈舌头打着结,吹嘘道:“咱在这祠堂守着,那也是和首辅大人有缘,说不定哪天你的孩子也能高中状元,在北京城做大官勒……”
小李哈哈大笑着附和:“那是,等大人回来,咱可得好好表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酒后的幻想之中,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悄然生变。
不知过了多久,老陈突然皱起眉头,鼻子使劲嗅了嗅:“小李,你闻到啥味儿没?好像有股焦糊味。”
小李也跟着闻了闻,瞬间酒醒了大半:“不好,好像是着火了!”
两人慌乱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酒馆。
刚一出门,就看到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正是张家祠堂的方向。
“完了完了,祠堂着火了!”老陈脸色惨白,撒腿就往祠堂跑。
小李紧跟其后,心中满是恐惧与懊悔。
等他们跑到祠堂前,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熊熊大火吞噬着祠堂的木质结构,火苗蹿得老高,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赶来,却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火势太大,根本无从下手。
老陈和小李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祠堂,抢救里面的牌位和祭品,却被热浪逼了回来。
“怎么办啊?这可是张家祠堂,首辅大人的祠堂啊!”老陈瘫坐在地,颤颤巍巍的说道。
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这可是大事,要命的大事情啊。
小李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喊着:“大家快想想办法,打水,找桶!”
一边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灭火的工具。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去衙门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几个年轻人立刻朝着衙门的方向跑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老陈和小李满心愧疚,他们知道,自己的失职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都怪我,要是我不拉你去喝酒,就不会出这事了。”老陈自责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小李也低着头,无言以对。
终于,衙门的人赶到了。
他们带来了水车和救火的器具,组织着众人一起灭火。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火势终于得到了控制,渐渐熄灭。
祠堂里一片狼藉,牌位散落一地,甭管是当今内阁首辅亲爹的,还是祖宗的,他们的神主牌位被烧得面目全非。
万历七年十二月初,夜幕如墨,沉沉地压在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上。
张居正府邸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首辅大人埋首于公文的身影。
窗外,柳树枝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呜咽,似是在为这寒冬的长夜增添几分寂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管家神色慌张,连门都顾不上敲,便一头冲进了书房。“老爷!”管家的声音带着颤抖,“大事不好了!”
张居正缓缓抬起头,目光从公文上移开,看向管家,平日里沉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何事如此慌张?”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管家喘着粗气,定了定神,说道:“老爷,老家传来消息,祠堂……着火了,祖宗牌位……全被烧了!”
“你说什么!”张居正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情。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原本镇定的面容此刻也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扭曲……
对于古人来说,祖宗家祠,重于一切,他们信奉的神灵就是祖宗……
在听到管家叙述了一遍的消息后。
张居正平静许久,许久之后,才开口i问道:“我爹的牌位……也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