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寺。
位于上京城外的孤山上,是一座庄严而神圣的皇家寺庙。
周围树木绵亘不绝,亦可称其为承天山。
山脚下的殿宇可供休息和祭拜,而主殿宇则巍然屹立于山顶,要到达主殿宇只能沿着山路拾阶而上。
山不算陡峭亦不太高,曾有人数过山路的台阶,正好是九百九十九级,每一步台阶都似在诉说虔诚和敬畏。
台阶的尽头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门洞,百姓们称其为“南天门”。
门洞顶部常年有清水滴落,被认为是上天赐予的甘露,寓意着洗净人们身上的脏污晦气。
寺中有一位备受尊敬的佛子,法号无妄。
她从小在承天寺长大,精通佛法深受百姓爱戴,但除每月的法会日会露面外,其余时间她都待在清幽的小院中。
小院占地面积不大,院中有棵百年紫藤树,它的枝干特别粗壮,枝藤向四面伸展,占据了大半个院子。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将一切都染成温暖的橙黄。
曲商时翻过院墙,飞身落在紫藤树上,视线扫向房间的窗户。
房间的窗户大开,一副迎客的架势。
曲商时跳下紫藤树,从窗户跳进房间:“无妄,哪有你这般迎客的,开窗不开门。”
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沉而不腻似能清心。
“施主何时走过门。”
曲商时莞尔不语,脱掉身上的貂毛披风,露出里面一袭碧绿衣衫,领口是简单的红线花纹,勾勒的腰带亦是红色,坠着长长的流苏到膝盖处。
他随手将披风扔到屏风上,旋身坐在桌旁的蒲团上。
无妄扫一眼披风,将桌上糕点推过去,拿起壶为他倒清茶:“倒是难得见施主惧冷穿披风。”
曲商时拿起糕点咬一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路上抢的,应该能卖几个钱。”
无妄表情未变,声音很轻却无责怪之意:“施主惯会胡闹。”
一块糕点下了肚,曲商时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从袖中掏出个玉盒,放到无妄面前的桌子上。
“雪莲花,他特意去雪山寻的,守了足足有两个月,你可别浪费了。”
无妄没有动玉盒,只是垂眸看着,长睫遮住眼中一闪即逝的伤痛。
见她不表态,曲商时有些气:“不要你就扔掉,我不会拿回去,拿回去他一样会扔掉。”
话落,他起身欲离开。
无妄开口道:“我收下了。”
曲商时又坐了回去,笑眯眯道:“这才对嘛,你可知我这次回上京多不易,老不羞……不对,应该叫老神棍,他最近沉迷卜卦测算,整日拿我来占卜,前几日说测出我回京有劫,竟想将我圈禁起来。”
“他……知施主的性子,说有劫施主更会回京。”
曲商时沉默片刻,气道:“合着老神棍想诓我留在上京?”
“施主留吗?”
曲商时眯了眯眼:“老妖怪,你在偏帮他,想诓我离开上京。”
老妖怪这个称呼,他平时都私下喊,这是第一次当着无妄的面喊。
无妄比他师父还年长几岁,可他师父脸上都有一两条皱纹,而无妄的模样却像十八九岁的少女。
黛眉凤眸,白肤绯唇,气质清冷,好似画中人一般。
因此曲商时为她取了“老妖怪”的称呼。
无妄淡笑不语。
曲商时道:“卜卦方面你比他厉害,不如你帮我算算,我有何劫,你说的我便信。”
“佛说天机不可泄露。”
“佛还说渡人先渡己,而你想渡全天下人,却偏偏困住了自己。”
扎心,他曲商时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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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
萧珺翎站在紫藤树上,视线落在紧闭房门的房间,窗户也被曲商时进去后关上了。
天色已黑,房间点上了灯,可窗户未映出人影。
整个院子似陷入寂静,静的萧珺翎觉得窒息,隐藏的气息差点收不住。
她的耳力还算不错,模糊听到两人的话,虽无法听的完全,可足够确定两人的熟稔亲近。
她想靠近却怕被发现,怕曲商时厌恶的视线。
萧珺翎狼狈自虐的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狠狠地钉在地面,无论向前还是向后都是鲜血淋漓。
她记得前世曲商时刚失去孩子时,怨恨她的不信任和狠心,曾恶狠狠的说:“我喜欢的人比你强百倍,孩子没有了更好,我根本不想给你生孩子。”
她当时就失了智发了疯,按着曲商时狠狠的欺负,誓要让他怀上她的孩子。
所以……曲商时喜欢的是僧人?因两人无法在一起才嫁给她?
前世曲商时每月初五必到承天寺,原来并非是拜佛祈福,而是为了与喜欢的人见面。
要成全他们吗?
萧珺翎周身血液仿佛被寒冰冻结,五脏六腑似被生生剜出来的疼。
双拳紧紧握着,双目红如泣血,嘴角溢出血迹。
她不甘心!
未见到曲商时时,她想过今生成全他,可见到曲商时便知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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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曲商时从无妄的房间离开,直接推开隔壁房间走进去。
察觉房内有一道呼吸声,他抽出匕首攻了过去。
萧珺翎侧身躲过,手攥住他的手腕,反手将匕首夺过去,将他的手反剪于身后,将人转过身背靠她怀里。
曲商时单腿曲起踹向她的膝盖。
萧珺翎将腿向后撤,随即别住他的腿弯,令曲商时站立不稳向前倒去。
她立马松开钳制的手,手臂环上他的腰将人抱起。
曲商时趁机出掌,打在她的肩膀上,飞身向后落地。
“萧珺翎。”
“是我。”萧珺翎将匕首递还给他。
曲商时将匕首收起,昏暗的房间藏住他眸中的危险:“你为何在这里?你跟踪我?”
萧珺翎不答而问:“你身上的披风呢?”
两人对话在不同频道,只提自己想知道的事。
曲商时继续道:“从我出营地你便跟着?看来迷药对你无用。”
萧珺翎则道:“为何要脱披风?你明明穿着进去,为何不穿着出来?”
房间里暖和,谁还穿披风。
曲商时败下阵来,败在没萧珺翎病的重。
他点燃房间的灯,坐到椅子上望着对方,冷声道:“关你屁事,赶紧离开承天寺。”
灯照亮整个房间,房间的摆设一览无余,有着明显的个人喜好,肯定不是寺里的客房。
而萧珺翎与曲商时生活多年,自是能从中看出属于他的痕迹。
这是他的房间。
萧珺翎克制着翻涌的情绪:“承天寺乃皇家寺庙。”
“承天寺是皇家寺庙,但这个院子是无妄的。”
“她是无妄。”
曲商时:“……”
萧珺翎哑声问:“你喜欢她吗?”
“不……告诉你。”
曲商时张嘴就想说不喜欢,但想到萧珺翎对他图谋不轨,便想着借无妄打消她的念头。
萧珺翎喃喃自语:“你竟真喜欢她。”
“我不同意。”
曲商时讽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喜欢谁轮不到你同意。”
“她不是真心喜欢你,不然定会为你还俗。”
“她不是真心,难道你是?”
萧珺翎向他走近几步:“我是。”
“那真是可惜,她不是真心我亦喜欢,你是真心我却很讨厌。”
萧珺翎自嘲一笑,淡声道:“你这张嘴……”
“如何?”
“该封。”
曲商时从椅子上起身,缓步向她走去:“敢缝本公子的嘴,你想……唔……”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堵进喉咙。
萧珺翎冲到他的面前,手箍着他的腰和后脑勺,将他围困在她怀中小小的空间里。
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唇强势不容拒绝的压上来研磨,仿佛他的唇是救命的灵药。
口鼻间全是她的气息,曲商时使劲的挣扎,可对方抱的太紧,只能用牙齿咬她的唇瓣,却又被对方趁机闯入纠缠。
这般疯魔的萧珺翎才是真实的她,哪是什么婷婷淑女,分明强势霸道又病态。
曲商时抬脚踹她:“滚……开……”
萧珺翎用腿夹住他的脚,舔了舔唇上的血珠,黑眸变成嗜血的红,看着他笑容透着邪气。
“你不乖。”
曲商时眼里闪着涛涛怒火,匕首直接扎进萧珺翎的肩膀:“没人能欺了我还全身而退。”
萧珺翎痛哼一声,眼中的红退去些许,抱着他的手并未松:“曲商时,你不够狠,你应该挑断我的筋脉。”
说着她便再次低头欲凑近。
曲商时望着她不躲,手中匕首旋转一圈:“你再敢亲我试试。”
“我不后悔亲你,为了能跟着你,我差点废了自己的腿,你再废我一条胳膊,我正好赖上你。”
萧珺翎将衣摆掀到大腿处,腿上的布料被血染成深色,伤口很深周围的血已凝固。
迷药对她并非无用,当时她猜到曲商时的目的,便假意配合他被敲晕,实则用匕首划伤大腿保持清醒,这才能跟了曲商时一路。
曲商时感觉心口再次泛上疼,他竟然对萧珺翎的苦肉计心疼。
该死的!
萧珺翎有病,他可没有病。
“萧珺翎,若有下次,我必取你的命。”
曲商时猛的将匕首抽出来,鲜血溅在他的脸上。
萧珺翎手指蜷缩,没有帮他抹掉,轻声应道:“好。”
“放开我,滚出去。”
萧珺翎松开抱着他的手,单手按在肩膀伤口处,望着曲商时的目光有些灰败,一步一回头的开门离开。
曲商时约莫讨厌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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