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慧兰在公安局工作了一辈子,她当然知道协助他人杀人和直接杀人的概念是两码事。
虽然都是重罪,但后者比前者性质更加恶劣。
如此一来,她这么做,等于是将李卫东逼到了死路一条的境地了。
可是,大义面前,她怎么顾及这些情分之事呢?
滕晶晶一案牵扯出来太多的案子,甚至牵扯出了阮国栋被杀一案。
原本大家都以为陆勇被缉拿归案,阮国栋可以告慰在天之灵了,谁知道幕后的黑手还在逍遥法外。
此刻,李卫东注视着她,眼神里面很是复杂。她能读懂里面的不甘和委屈,但是她决不能姑息一名罪犯。
“卫东,事已至此,你承认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让死者得以安息,让大家伙儿早点从这案子里面解脱。”
“那我们呢?你刚才跟我画的大饼都是假的啊?”
殷慧兰红着眼睛:“当然不是假的,这辈子对不起你是真的,下辈子我一定会还给你。”
“呵呵,你真相信有下辈子吗?”李卫东轻笑一声,终究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以前我不相信有下辈子,但是现在我相信了,一定会有下辈子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会有下辈子?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相信玄学了?”
“卫东,你有没有觉得很多时候,感觉一些事情好像经历过似的,其实也许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我们也相遇了, 而且说不定还会是夫妻呢!”
看着殷慧兰幸福憧憬的表情,李卫东心口狠狠一阵抽痛,难受至极。
“好了,你们不就是要我死吗?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别跟我扯什么平行时空?也别跟我扯什么下辈子?这辈子都没活明白的事情,谈什么下辈子啊!罢了,反正我这辈子都栽在你身上了。”
“你别这么说,搞得像我盼着你死似的!”殷慧兰抹起眼泪,心里万般滋味,无法言喻。
“好了,别哭了,我最怕看见你哭。我承认了,老甘总确实是我杀的,你们这回总算可以满意了吧!”
李卫东说完,看向审讯室那扇玻璃,眼神里面隐晦不明。
“老严,你得逞了,现在不用再审了,直接带我去死刑犯监狱吧!我欠了阮国栋一条命,多活了十六年,是时候赔给他了。”
严忠义沉默了一会儿,大步走到审讯室的门口,又停留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推开了那扇门。
在此之前,两人还是同事。
在这一刻,两人已经势不两立,出处殊途,已经不是一路人。
“老严,你真厉害,没办法让我松口,竟然把慧兰找过来算计我。你这人心肠真歹毒,你巴不得早点破案早点退休。”
严忠义看见殷慧兰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示意她先出去稳定一下情绪。
殷慧兰又看了一眼李卫东,掩面哭着离开了审讯室。
这事情虽然发生在公安局内部,可不知怎的,正在市政府办公大楼上班的陈鸿儒已经知晓此事。
殷慧兰正躲在办公室哭,陈鸿儒的电话打来了。
“老婆,晚上下班我去菜市场买些羊肉炖汤给你喝,你夜里手脚一直都是冰冷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局里食堂吃就行了。”
“哪能天天吃食堂?食堂能有啥营养的东西给你吃!对了,老婆,你们今天解封了吗?如果再不解封,我可要亲自去找老严算账了,把我老婆都关在里面几天了。我老婆是警察,又不是犯人。”
殷慧兰在努力控制住了情绪,她不想被陈鸿儒知道自己刚刚才哭过。这要是追问起来,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老陈,我都听你的,冬天吃羊肉暖和,你看着买点吧!对了,别买太多了,儿子现在住校,咱俩吃不了多少。”
陈鸿儒仔细听妻子的气口,好样的,情绪控制得挺稳定。
深吸一口气,他接着问道:“你们局里内鬼抓到了吗?”
殷慧兰一惊,内鬼的事情是内部机密,严忠义早就规定不得和外人通气。
那么,陈鸿儒是怎么得知他们局里出现了内鬼?
“老陈,你是怎么知道的?谁把这事情泄露出去的?”
陈鸿儒心里咯噔一下,接着笑着说道:“我是这座城市当家的,有什么机密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别说内鬼的,我还知道刚才是你亲自去审讯室和李卫东套话了!”
此话一出口,殷慧兰更是震惊不已,难道局里有陈鸿儒安插的眼线?
“谁告诉你的?是老严吗?”
陈鸿儒再一次笑着说:“严忠义这个死脑筋,做事情公事公办,非黑即白的榆木脑袋,你觉得他会告诉我?慧兰,你别瞎猜了,不是他。对了,你要吃羊的哪个部位?羊里脊?羊颈肉?还是羊肋排?”
殷慧兰感觉浑身一阵发冷,突然觉得睡了十六年的枕边人,一下子变得十分疏离和陌生。
他虽然字字句句都在关心她,征求她的意见,但是给她的感觉总是令她不适。
刚才在审讯室,他没有告诉李卫东一件事,那件事情她只想埋在心里。
这些年,陈鸿儒对她其实并不如外界传言那么好。
不少次陈鸿儒在外面应酬之后,烂醉如泥回到家中,多次对她动手动脚。
他的行为虽然算不上家暴,但是那种行为已经十分粗暴,她可以定义为“婚内强奸”。
每次,陈鸿儒醒来之后都会深刻反省,甚至狠狠抽自己的嘴巴道歉,美其名曰是夫妻之间的一种情趣。
殷慧兰知道,这并不是他口中冠冕堂皇的解释。他是在借助酒精发泄心中不满,发泄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替人养子的愤怒!
事到如今,李卫东一直以为和她没有发生关系。
而实则,在陈鸿儒当年空降到公安局的前一周,两人曾经约着和朋友出去玩。
那天晚上两人都喝多了,发生了男女关系。
第二天,殷慧兰醒来之后看见床上的血迹 ,担心被父母知道了,二老脸上挂不住,又担心李卫东有思想负担,于是打算过段日子再告诉他。
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两人根本无法继续。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与李卫东仅有的一次,竟然让自己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