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旎啸口诀终了,周遭妖魔鬼怪之狞笑骤停,仿佛时间凝固,万千邪面竟融合为一,化作一张庞然巨脸,唯余双眸空洞如深渊,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明。
倏忽间,四面八方,万目齐飞,纷纷嵌入那巨脸眼眶之中,犹如星辰归位,令那巨脸缓缓睁开,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
“妙哉,妙哉!竟有凡人胆敢与吾等交易,桀桀……但观你此刻修为,犹如蝼蚁,何足挂齿?也罢,既已缔约,吾便静待时机,索取吾之所欲。哈哈,人类啊,你的灵魂将成吾之玩物……”
其声阴冷,回荡于空,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嘲弄。
旎啸听得,心头不禁一震,惊惧与懊悔交织。忆及木匣中先祖遗训,字字千钧,告诫与妖魔交易需谨慎万分,尤需待心法至七层,方能抵御其侵扰,保交易之公正。
而今,他修为尚浅,此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不仅条件苛刻,更可能随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且记忆将被悄然抹去,如同黄粱一梦,醒时无痕。
更令他痛心的是,自己竟因一时冲动,忽略了先祖的谆谆告诫,也断送了追寻先祖足迹、重走父母后山路的机会。
此刻,旎啸心如乱麻,悔意如潮,仿佛置身于一场不愿醒来的噩梦之中,神情呆滞,万念俱灰。
直至骆风雁的急切呼唤与猛烈摇晃,才如同晨曦初破晓,渐渐将他从那无尽的黑暗与悔恨中拉回。
寒风骤起,如刀割面,旎啸不由打了个寒颤,目光转向身侧佳人,只见骆风雁面色绯红,宛如初绽寒梅,发丝与细眉间点缀着点点雪霜,宛如冬日仙子落入凡尘。
他心念一动,内力汹涌而出,化作一道罡风屏障,将刺骨寒风拒之门外。
随后,他温柔地握住骆风雁那双冰凉如玉的手,一股温暖的内力自掌心涌入,仿佛春日暖阳,渐渐融化了她周身的寒意。
不多时,骆风雁只觉一股暖流遍布全身,舒适至极,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吟,那声音如同春日溪水潺潺,清脆悦耳。
她脸颊飞红,羞涩地偷瞄了旎啸一眼,随即轻拍其胸,羞赧地闭上了双眼,将头轻轻埋入他温暖的胸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旎啸见状,双手悬于半空,一时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骆风雁终于从怀抱中退出,退后几步,脸颊上的红晕仍未褪去。
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她转而询问旎啸:“刚才你是怎么了?恍若痴儿一般,任凭我如何呼唤摇晃,你都如同石雕,纹丝不动,神色呆滞。”
旎啸见说,眉头微蹙,努力回想,却发现方才的记忆如同晨雾般消散,只留下一丝模糊的影子。
他苦笑摇头,拍了拍脑袋,自嘲道:“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忘了?”骆风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们明明是从那扇门中莫名被吸,随即坠入一片漆黑深渊,四周更有无数妖魔鬼怪环伺,企图将我们吞噬殆尽,如此惊心动魄之事,你怎会忘记了?”
旎啸双眸骤凝,满是不解之色,“我怎么不知道?只觉被那股力量吞噬之后,不久,便有强光如利刃破空,刺眼欲盲,随后意识便沉入了混沌深渊,直至被你温柔唤醒。”
言罢,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悄然侵入,仿佛天外来客,不经意间于二人面前翩翩起舞。
骆风雁瞪大了双眼,眸中闪烁着惊奇之光,正欲细问,那寒风却引领着他们的视线,指向了前方一道幽深的石缝,风雪正是自那缝隙之中。
二人相视一眼,随即踏上探寻之路,那石缝狭长而深邃,宽不过寸许,尽头却是一片苍茫雪白,引人遐想。
片刻之后,旎啸沉吟道:“看来,我们需另辟蹊径,寻找出口了。”
骆风雁轻轻点头,环顾四周,满目皆是未知与迷茫,不禁轻叹:“也不知出口在哪里,更不知此间是何处?”
“管它呢,总比那暗无天日的地底要好。”旎啸洒脱一笑,步履轻盈,随意而走。
洞内虽偶有微光,但大多数时候仍是漆黑一片,幸得旎啸内力深厚,目力所及,丈许之内清晰如昼。
他紧握骆风雁之手,二人相依前行,感受着脚下逐渐倾斜的坡度。
行至一处,骆风雁腹中忽生饥鸣,声虽细微,却在这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旎啸听得,温言道:“你且在此稍候,我去四周探寻,或许可寻得一些果腹之物。”
骆风雁见说,脸颊微红,心知这地底之下,何来食物?不过是些枯枝败叶,难以下咽。
“算了,我还能坚持得住,再说就算找到吃的,不过是些枯枝败叶,难以下咽了。”顿了顿,她不免笑道:“我想自己前世是牛羊或是兔子吧?!”
旎啸听罢,不免朗声大笑,他轻轻牵着骆风雁的纤纤玉手,继续漫步于这幽暗之中,边走边讲着一个小故事。
然而,故事未尽,前方忽而传来低语。
旎啸眼神一凛,迅速以手指轻触唇边,向骆风雁做出噤声的手势,低语道:“前方似有人声。”
骆风雁闻言,小手不自觉地捂住樱唇,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化作一片难以言喻的喜悦,目光炯炯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二人小心翼翼,如同夜行的猫儿,悄无声息地靠近,数十丈后,一堵石壁赫然出现在眼前。
石壁之后,人声渐晰,夹杂着几分不耐与牢骚,似乎正有人在这寒夜中抱怨着值守之苦。
旎啸凝神细听,片刻后,心中已是了然,那几人定是军中士兵,此发现让他不禁暗自惊疑,这石壁之后究竟是什么,或是眼下到了何地?
思绪如电,他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心中不禁泛起涟漪:“莫非,我们已至应天府?”
应天府,大明留都,虽自成祖朱棣迁都顺天府后,繁华不再,但其六部之制犹在,都察院、通政使司等衙门依旧林立,只是权力渐微,成了朝中老臣的休憩之地,亦是贬谪官员的栖身之所。
旎啸屏息凝神,将耳朵紧贴于冰冷石壁之上,只闻得对面传来低沉而谨慎的言语。
“李兄,你就不要发牢骚了,如果今夜之话传到刘大人耳里,只怕我们兄弟几个又要遭殃了。”
“哼,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刘体乾大人哪会知晓?”
这人顿了顿,似是对周围之人威喝道:“你们听见没有,都跟我把嘴闭紧点,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是,李把总!”
旎啸听得,不免暗暗心惊,一把总在此,看来对面士兵少说有百人了。
这时那叫李兄之人又说道:“李兄,你也不要吓到兄弟们了,再说如果真是让刘大人有所耳闻,那不是兄弟我最倒霉了?”
那李把总憨憨笑道:“那也是,张兄你身为文选清吏司主事,在这年后寒风之夜,与我们这些粗匹军汉们一起值守这册库,我真是为张兄有些不平啊。”
听到这里,旎啸好生惊讶,一个吏部正六品官员竟然与军中士兵一起值守,更是让他心惊的是,这里竟然是玄武湖底的黄册库。
这时,听那张主事说道:“哎,去看几件事,李兄与众兄弟应是都有所耳闻,实不相瞒,几月前,鲁将军告之我家刘大人,说有人想硬闯这册库,此事非同小可。
“且不一日竟然有人带密旨前来,我家几位大人便商量,让吏部派几位官吏前来,虽是表面上有监视鲁将军之嫌,不过真正的目的,便是告诉你家鲁将军,如果真有事,吏部、守备司、锦衣卫三方之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那李把总话中带着一些不爽,“哼,这册库里间本是锦衣卫把守巡视,现在换成三方,相互监视也好,配合也罢,但那些锦衣卫却是……”
“嘘,李兄慎言,慎言啊。”张主事急忙打断,话语间满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