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光初破晓,柳莺莺轻盈步至隔壁寻旎啸,不料未及多时,门外忽闻喧哗,似是客栈掌柜引领着一位官府中人驾临。她心中一惊,欲避已是不及。
旎啸眼波流转,迅速示意她避入内室。柳莺莺依言而行,在骆风雁的指引下,悄然隐入里屋深处。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客栈掌柜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引领着一位身着便服、年约四旬、气度不凡的男子步入。那男子未待掌柜介绍,便对旎啸笑道:“莫非你便是田兄之子,田顺贤侄?”
旎啸心中暗自诧异,面上却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微微欠身行礼。
来人见状,朗声大笑,自我解嘲道:“瞧我这记性,田侄或许已不记得叔父了。我乃江幽安,幼时还曾抱过你呢。”
掌柜见状,急忙上前,弯腰弓背,以手指向那男子,对旎啸笑道:“田公子,这位便是咱们淮安府的江大人,别驾之职,位高权重。”
旎啸身为假扮的田顺,自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江大人一无所知,心中慌乱之下,不禁抬手轻抚额际。
江大人见状,更是开怀大笑,连声道:“田侄还是那般模样,一遇急事便爱挠头。老夫江幽安,与你父亲乃同科进士,昔日常往你家走动,只是后来调任北地,方少了些往来。”
旎啸故作恍然之态,深深一揖,眼眶中泪光闪烁,仿佛承载着无尽委屈与惊吓,“原来是江世叔亲临,小侄前晚突遭变故,心神未定,至今尚有余悸,未能及时认出世叔,实乃失礼至极……”
言罢,他抬头望向江幽安,眼中泪光盈盈,如同秋雨润湿了青石小巷。
骆风雁见状,心中五味杂陈,急忙侧过身去,生怕自己的泪水也夺眶而出,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对着江幽安盈盈一拜,“草民拜见江大人。”
江幽安见状,心中亦是动容,连忙收起笑容,挥手示意客栈老板退下。老板如蒙大赦,匆匆离去,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带上。
江幽安轻拍旎啸肩膀,温声道:“田侄,别怕,都过去了。前晚那悍匪确实猖狂,让你无辜受累,所幸你安然无恙,否则我如何向你父亲这位老友交代啊。”
旎啸轻拭眼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多谢世叔挂念,正如世叔所言,小侄只是受了些惊吓,幸得书童舍命相护,方得保全,实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是,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江幽安微笑颔首,目光转向骆风雁,“我记得你叫齐巧从,自幼便伴在田侄身边,忠心耿耿,实乃难得。”
骆风雁恭敬答道:“禀江老爷,正是。自三四岁起,我便跟随公子左右,至今已逾十载,忠心护主,乃是我身为下人应尽的本分。”言罢,她以眼神微妙地提醒旎啸,似有话外之音。
旎啸恍然回神,连忙行礼,言辞恳切:“小侄一时疏忽,竟只顾与世叔叙旧,还请世叔移步上座。”
江幽安含笑点头,悠然落座于主位,旎啸则恭敬地陪坐于侧,骆风雁在一旁沏茶,动作轻盈,宛若春风拂柳,行云流水间茶香四溢。
言谈间,江幽安问及田家近况,旎啸不知田家情况,只能小心应对,生怕露出破绽。直至话题转至魏家,旎啸方显几分从容,提及此行目的乃是前往山东青州,言辞间透露出几分期待。
江幽安见状,深知山西巡抚魏景山与青州同知魏昌之渊源,对旎啸更是多了几分热络,一番关怀备至,让旎啸几度险些失态,幸得骆风雁机敏,适时搭话,方得化险为夷。
而藏身于内室的柳莺莺,心中疑惑更甚。她暗自思忖,这位田公子身为举人,家族世代为官,怎会身怀绝技,且武功了得?
官场中虽有文武双全之人,但如田公子这般通过科举,又武功高强者,实属罕见。更令她不解的是,江大人对此竟似毫不知情,言谈间毫无异样。
她偷偷窥视几人,脑海中闪过诸多片段。
传闻中,旎啸曾救骆家小姐于紫林山庄,北上途中又遭遇神秘势力围堵,从此下落不明。若非那股势力横插一脚,二人或已抵达应天府。而今,这位自称田顺的公子,正是来自应天府,虽言明赴青州,但对武功之事讳莫如深,此举颇为蹊跷。
柳莺莺秀眉微蹙,心中惊涛骇浪。
她揣测,难道这位田公子竟是假冒?莫非他便是那令朝廷、武林乃至外邦势力纷纷追寻的旎啸?而他身边的书童,难道正是那位骆家小姐,女扮男装,随侍左右?
柳莺莺心中细细咀嚼,回想起这位田公子多次提及身份不便,再联想到身旁这位名为齐巧从,实则女扮男装的书童,心中不禁豁然开朗,嫣然一笑,仿佛春风拂过桃花面,已然猜到了这位田公子的真实身份——定是旎啸,而身旁的书童,自然便是骆家的千金小姐了。
当她再次望向旎啸时,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既有柔情似水,又夹杂着一丝俏皮与戏谑。
江幽安与旎啸相谈甚欢,直至茶香四溢,三盏已过,方依依不舍地告辞,临行前更是盛情相约,改日再设宴为侄儿洗尘。
旎啸扮演田顺,虽心有不舍,但演技精湛,不露丝毫破绽,与骆风雁一同将江大人送至客栈门外,直至其身影远去,方缓缓返回房间。
柳莺莺见状,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望着旎啸道:“少侠真是将民女瞒得好苦,原来你不仅是位举人老爷,家世显赫,连这淮安府的江别驾都称你为世侄,更别提与青州魏同知、山西魏抚台的渊源了。只是,不知那位魏家小姐,与你又是如何一番情愫呢?”说完,她以玩味的目光瞥向骆风雁。
骆风雁见说,嘴角微扬,见旎啸依旧不愿直接透露身份给柳莺莺,便巧妙地打趣道:“柳姐姐,你心中既已明镜高悬,又何须再寻根究底呢?”
柳莺莺闻言,神色微滞,旋即释然,轻轻一笑,缓缓坐下。
旎啸侧耳倾听,确认四周无人,便轻轻向柳莺莺示意,请她入内屋。这一举动让柳莺莺略显尴尬,毕竟内屋乃私密之地,与一男子共入,传扬出去恐有不便。
然而,骆风雁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笑容可掬地引领她步入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