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并不执拗。
他试验了所有玩家能够提供的手段,摔了数十跤,又换过其它点位一一尝试,结果浪费了10多分钟,却没能成功走出哪怕一步。
能这样难为人,在现代社会绝不多见,也算一种本事。
钟离因此清楚,这8个看似平平无奇,却总是恰到好处地让他可望不可及的点,确实有真东西。
但他实在学不会,且找不到学会的方向,还能如何?
硬着头皮不断撞南墙?去追求可能出现的灵光一闪?
没必要,相比无法用时间计量的努力和付出,知道时间厚重的钟离,选择更简单,更直接,更高效的方式,放弃。
他不再尝试,他一边吃气劲,一边继续蓄力每30秒一次刷怪,一边继续琢磨S型极限拉怪技巧。
(这一过程气劲其实是有冗余的,不过不会浪费,【地养·永续之卵】哪怕是在背包里,也能收留,储存这一份冗余。)
一旁,千秋雪闲暇之余,抽空又瞟了钟离一眼。
虽然她知道他几乎没有学会【天龙八步】的可能,但钟离那么轻易放弃,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他对她倘若也能够轻易放弃,该多好啊!
千秋雪看着钟离自甘堕落地学那些粗糙技巧,有点受不了。
就像人总希望离开自己的前任越活越惨,大概是‘他没了我,果然不行’;人也常希望自己的倾慕者足够优秀,类似于‘他的眼光那么好,人应该也不差’。
将【天龙八步】的八点传给钟离,其实就已经有一点不合宗门规矩了。
法不轻传,道不广授,看似老古董的门规,却也是宗门在信息爆炸的21世纪之后,依然能藏身世外,独立超然的重要原因。
不然学某嵩山寺一样,入世捞钱?
俗不俗啊。
好在,千秋雪并不恋爱脑,传授的【天龙八步】算是半公开的秘密,在宗门里算是基础中的基础——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马步。
而且这步法也没有进一步公开的可能。
别人就算知道八点位也没用,这八点并非通用模板,而是掌握所有天龙步法的前辈,根据各人条件,因地制宜,一对一布置的。
旁人拿去,只能当跳格子游戏玩。
“雄屠,你把脚下空地的土再往里面收一些,现在我的群伤,有一小半都打不到怪,浪费效率。”
千秋雪为了不让钟离学笨招,又让他动了起来。
又找事?
钟离多看了千秋雪一眼,只觉得女人真麻烦,事儿真多。
要不是他现在缺气劲,需要她帮忙守树,他才不伺候呢!
“好嘞。”
但有了所求,就有了软肋,就会在第一次妥协之后,次次妥协。
他面上乖巧地拿起锄头,对着平台的边缘,不断挖土,下放,挖土,下放。
这一幕很枯燥,但钟离用程序设定,可以在立下标准之后,让游戏身体自己行动,他的心里可以继续推想S型极限拉怪技巧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
钟离身在练功空间,眼睛本来就无神,千秋雪再厉害,也无法从另一个空间感知到钟离对她的工作安排是否专注,用心。
她只能从结果反推。
他的挖掘速度真快,对她的吩咐,表现得真积极。
他是一个好人,只可惜。
“唰!”
“咻!”
“嗖!”
“嗤!”……
千秋雪剑出不断,招连无形。
以极其干净简洁的动作,轻松剿灭一切来犯之蝎。
钟离将壕沟拓宽一圈,平台收缩一圈之时,千秋雪又出一招:
【天中·剑心吹雪】!
这一次的雪,不再像上次那般直出如剑,而像是上个世纪拍影视剧,在特定区域降下的人工雪(因特定需要改变输出方式,对宗门子弟来说算是基本操作)。
平台,壕沟,出沟三米地,全被连绵的雪花覆盖。
雪的雪白与中心花树枝叶的翠绿结合在一起,展露出别样的美感。
千秋雪在这样的氛围下,飞向钟离,用柔劲推开钟离(如太极那般四两拨千斤,超脱于游戏力量判定之上):
“我只教你一遍,看好了。”
千秋雪双脚并在钟离之前落点的第1个点位,目标向尝试的第2点。
(点位专属于钟离,比千秋雪的步伐略大,但千秋雪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不必再循规蹈矩,可以降维打击地用钟离的点位教钟离。)
右脚跟先离地,脚前掌蹬地、向前、上步,在右脚半空移动的时候,左脚踮起,送劲,在平衡稳定的半空中,完成重心转移。
右脚落地,瞬间稳住,千秋雪左脚再回抽,轻松完成转移。
这个过程,千秋雪只用了0.3秒。
下一刻,她毫不耽误地看向第3个点。
这个点有点远,她右脚先迈出,左脚随即迈出,并在半空空垫一次,以类似二连跳的方式去到第3点。
之后还有递相进闪、连环交接、直切轻踩、五步空垫等各种脚法。
整个过程简洁,高效,灵动,优雅。
恰如那句被用烂的描述。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钟离对美无感,这时同样因为近距离看到千秋雪的动作,而被深深震撼。
(类似于在春晚看到舞蹈千手观音和舞蹈只此青绿时,从今人身上,感受到老祖宗扑面而来的魅力。)
3秒钟后,雪停了,千秋雪踩完八步,回到原位,清冷的声音而后响起:
“这是【天龙八步】里,最简单的进八步,学会这八步,天高地远,尽可于前。”
随即,她不再理会钟离,继续刷怪。
说起来,钟离之前拓宽的壕沟,对她的效率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制约她效率的,从来不是范围内的蝎群密度——只要在攻击范围内,她总能清掉。
限制她的,是蝎群涌进她攻击范围的效率。
之前的改变,并没有改进这一点。
不过,她没有要求钟离再为此做什么。
因为,她不想再教钟离更多。
无论钟离学不学得学不会进八步。
学不会,那是确实没天赋,谁也没办法。
学得会,那八步,也足够他受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