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很容易就找到了周一顺的老家。
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接近不了老人家。
在周家老宅四周,二十四小时有穿着便衣的人在值守。对所有企图接近周家老宅的人,无一例外被拦下。
他们很警惕地审视着刘非凡,提出查看他的身份证。刘非凡当然不愿意将身份证拿出来给他们看。这一看,不就暴露了他是谁了吗?
直到他看见一个身影,才让事情出现转机。
是何畅没错!
何畅受他牵连,被迫从医院辞职,从此便没了消息。刘非凡想不到会在周一顺老家遇见她。
好不容易等到何畅从周家老宅里出来上车,刘非凡在半路将她拦住了。
“咦,怎么是你?”何畅惊讶地看着满脸堆着笑的刘非凡,“刘非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非凡嘿嘿地笑,道:“我到处找你。终于找到你了。”
“胡说。”何畅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你找我干嘛?你是想让我再丢一次工作?”
“我们找个地方聊,好不?”刘非凡小声求着何畅。
何畅倒没拒绝,他示意刘非凡上车。
刘非凡喜不自禁,几乎是手脚并用上了何畅的车。
何畅现在是周一顺老娘的家庭私人医生。她在医院辞职之后,本想去沿海地区闯一闯,但是被她原来的导师拦住了。导师将她介绍给周一顺,经过一番交谈,周一顺恳请她留下来作为他老娘的保健医生。
她本来就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担任家庭保健医生绰绰有余。
得知刘非凡的用意,何畅轻蔑地看了刘非凡一眼道:“真想不到你刘非凡现在也变成了一个投机钻营的人。”
刘非凡尴尬不已,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还有,你敢与一个老人谈她的棺木问题?”何畅哼道:“你不知道老人的禁忌?”
刘非凡是和盘托出了他来找周一顺老母亲的企图的,他对她没有任何想隐瞒的意思。
“而且,这么机密的事,你告诉我,就不怕我往外传?”何畅冷冷说道:“刘非凡,不要再往下说了。第一,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方便去接近老人家。第二,我希望你打消这个念头,别让我瞧不起你。”
挨了何畅一顿训,却什么事都没办成。进了市区后,何畅毫不客气将他赶下了车。
到此时,刘非凡感觉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在燕京得罪周斌,得到李潇指点想另辟蹊径去周一顺老家,却发现周家宅子远非传说中的那样,无人过问。而是里外三层有人在保护照顾,只是老人家不知道而已。
想回香河,又因为事情没办妥,没法向莫书记交差。莫书记态度已经摆在哪里了,事情办好了,你就回来,没办好......
莫书记没把话说全。正因为没说全,才留下更多悬念让他刘非凡自己去体会。
显然,莫书记在这件事上是很用心的。他不希望被搞砸。
孤零零站在他乡街头,刘非凡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甚至开始后悔来市委办公厅工作。想起他在三斗镇的时候,无论是书记余十八,还是镇长胡继国,以及镇政府里大小干部,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的,相处得是那么融洽。
他发现,越是基层,勾心斗角的事越少。
但是基层流行的都是家长式作风。比如三斗镇,大小事都是余十八说了算。即便镇长胡继国提出的想法和建议,余十八不点头,就没法执行下去。
而且乡镇干部作风也没城里干部那么讲究,三句话开骂是常态。如果惹得老大发起火来,动手打人的也不是没可能。
据说,余十八就曾经将三斗镇财税所所长按在三斗街上狠狠揍了一顿。原因是财税所长去征了一个孤寡老人的杀猪税。
余十八要求财税所长将钱退给孤寡老人,遭到了财税所长的拒绝。两个人在街上争吵了几句,余十八一怒之下,当着众目睽睽的群众,一把将所长摔在地上,骑在他身上擂了几拳。
因为此事,余十八还被组织部门约谈过。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以至于到今天,只要余十八双眼一瞪,别人便会望风而逃。
在市委办公厅工作,刘非凡觉得每个人都像是戴着一副面具在活着。
就拿他办公室的朱顺来说,朱顺以为他没看穿他与烟草专卖局郑伟经之间的勾当。郑伟经在别人举报高价逼烟草经销商购买他们的展销柜时,他与朱顺勾兑后,将举报的事压了下来。
再说处长刘耀,表面上处处对他关照,实际上,刘耀是看在他刘非凡进市委办公厅是书记莫遵义亲自安排下来的。至于莫书记为什么会将刘非凡安排进办公厅工作,没人说得清。但有一条可以肯定,刘非凡与莫书记之间,一定存在非同小可的关系。
从武工出车祸让他蒙冤到现在,一年时间转眼就要过去。
这一年里,他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梦醒之后,他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做成。
燕京与李潇见过之后,他内心的失落感愈发重了许多。
李潇这次外放下来,一到地方就是县级市的市长。这可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事。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一辈子可能永远都会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了。
这一晚上他躺在宾馆的床上想了很多,想来想去,他都没想到一条能让自己快乐走下去的路。
莫书记对他委以重任,他却让莫书记失望。以后,莫书记还会给他机会吗?
他深知人生遇到的机会是有限的。就好比当初陈太平邀请他回平梁发展,那时是刘非凡坚定地认为,一位县委书记能够礼贤下士亲自邀请他回乡,一定会给他一个波澜壮阔的舞台。
他抛开一切决定回乡发展,就是他认为自己抓住了人生的机遇。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无比失望。他悲哀的发现,原来在地方上,县委书记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一手遮天。但是每个地方都一定会有一个只手遮天的人物。
在平梁,只手遮天的人物当属武工莫疑。
他人生的第一次机会虽然抓住了,却抓了一个寂寞。莫书记委以重任其实是被他视为人生第二个机会的,但从目前来看,这个机会也将从他身边溜走。
想了一夜,他最终下定决心,打道回府,接受命运给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