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远不是全省第一，但绝对是全区第一，这一点毫无悬念。
成绩出来的当天下午，左远便被请去学校接受本地媒体的采访。左远没有拒绝，但带上了北安。
记者们很热情，全程都有人无缝衔接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中间加两句感慨和夸赞。
采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被某个突然闯进镜头的人打破。
“我要举报！关于全省大考探花！”
很多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突然闯入镜头的男人，但是有几个记者听到“举报”二字，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主动把麦克风递到男人嘴边。
“举报？你要举报左同学？请问你要举报什么呢？”
北安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来这样一个大反转，一脸担心地看向左远：“哥哥……”
左远冲他摇了摇头，脸上也没有什么惊恐慌张的表情，这让北安稍微安心了一些。
周围的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说要举报左远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都等着他说出要举报的具体内容。
结果，男人却话锋一转：“我要举报左远的父母！他们虐待左远！”
周围一片哗然。
北安也好奇地看向那个男人。
“这位先生，您说左远的父母虐待他是吗？具体是怎么虐待的，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记者们恨不得直接把麦克风塞进男人嘴里，套出他嘴里的信息了。
“左远在参加大考前，曾经消失过近一年时间，这个你们知道吧？”男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指着左远说道，“左远父母是不是说他们把左远送出国去了？放屁！那纯粹是放屁！”
“他们根本就是把他送进了所谓戒网所，让左远在里面被活活折磨了半年！那种地方，简直比监狱还不如！监狱尚且讲道理讲人权，那里面根本就是地狱！”
听了男人的话，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有人没听说过“戒网所”，好奇的询问，也有人知道“戒网所”是个什么地方，看向左远的目光都从一开始的羡慕嫉妒，变成了同情。
“什么戒网所？那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
“你没有听说过吗？前几年爆出来一次，说是封闭式管理青少年帮助网瘾少年戒掉网瘾的一种盈利机构。但是那里面用的所谓‘戒网瘾’的手段，那可真是……啧啧，没想到连左远这样的人，他父母都要把他送进这种地方……”
“当时爆出来的那个戒网所使用的‘戒网瘾’手段，简直骇人听闻！什么针扎、殴打都是常态，还有持续性的精神折磨、人格羞辱，还有……”
那个人突然猥琐起来，压低声音，看向左远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听说啊，那里面的管理人员，都是些下九流的混混，荤素不忌！被送到里面去的青少年啊……啧啧。”
“被送进里面的青少年怎么着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哎你这人！怎么是个榆木脑袋呢！性侵啊！进去的孩子大多数都逃不过！特别是长得好看的，更惨！”
“那左远长得这么好看，岂不是……”
“……”
人群还在议论，但只剩下嘈杂的嗡鸣声，叽叽喳喳，听不真切。
北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迎面栽下去。
左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哥、哥哥……”
他双手颤抖，紧紧抓住左远的手臂，声音也是抖的。
左远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声音轻柔：“我没事，也没有被……欺负。”
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那可是戒网所啊！宛若地狱一般的戒网所，哥哥得受了多少苦啊……
只要一想到左远近乎大半年的时间都被关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遭受虐待，北安就觉得心脏疼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让他死去。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哥哥遭受非人折磨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从哥哥的父母口中知道左远“出国”后，他就心安理得回到了自己的生活，没有再继续调查。不仅相信了那两个恶魔的话，还曾天真到觉得那两个人虽然对左远太过严厉，教育方式过于偏激，但是在培养哥哥方面，却尽心尽力……
他是多么愚蠢啊……
听到北安的话，左远的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为什么要道歉？”
北安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应该去找你的，如果我坚持调查你的行踪，你就不用待在那种地方了……是我没用，才让你遭受了这种事情……”
左远面色冰冷，把哭的正伤心的小朋友捞入怀中，声音温柔，带着安抚：“没事的，这跟你没关系。”
“你查不到的，他们不会让你查到。”
……
左远火了。
今年大考成绩全国第三的天才少年，在大考前一年竟被亲生父母 送进“戒网所”，大考开始前半年才被接回家！
这条消息在大考最火的时候被爆出，带火了左远，连带着教育与“戒网所”之类以教育青少年为幌子，实则行侵害青少年人身体和精神的犯罪机构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短短两个星期之内，全国各地便被爆出好几个类似的非法机构。
他们无不是以“引导、教育或改善青少年人不良习惯”为卖点，让无知父母将孩子送进去后，便以“封闭式管理效果最佳”为由，切断孩子与父母之间的联系，然后便开始对孩子进行肆意的侵害。
殴打、性侵、精神凌辱，甚至只能算是最轻的惩罚，有些孩子甚至被活生生虐待而死。
而他们那愚蠢的父母，却连自己孩子被虐待而死弃尸荒野几个月，都毫不知情，还在期待孩子从地狱归来后，就能“学好”、“听话”……
至于父母发现孩子联系不上后？谁又能证明你把自己的孩子交到我手上了呢？报警？证据呢？……
知道左远那半年的遭遇后，北安为左远大考成绩卓越而兴奋的心情消失得一丝也无，只剩下心疼和愤怒。
他见天跟着左远，眼里是即使掩饰了也依旧破绽百出的心疼和担忧。他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着左远，左远要什么就努力给什么，左远说什么都应着，简直把左远当成了个易碎的娃娃对待。
“……哥哥，”他说，“为什么孩子不能和父母断绝关系呢？”
左远笑了，没说话，只是轻轻揉搓他的头发。
片刻后，他才看着窗外的暖阳，淡淡道
“因为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畜牧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