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们给出的排名虽然不是最后的排名,还需文帝钦定。但杨阁老是什么人,他能够在文帝当权期间权倾朝野,就是对文帝的喜好了如指掌,不然他敢把吕端排在第三。
很快,前三名的排名就流出了阅卷堂,在士子中流传。吕端得到这一消息,虽然有点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心态,这是早就预料的结局,能够进入前三,估计还是大学士周敬亭争取的结果。
八月二十日上午,所有举人齐聚在德胜门外等着殿试放榜。 这些举人们自然地按照地域关系集聚在一起,不停地寒暄。由于大夏国士子们受到特别的优待,凡是参加殿试的都能考中进士,所以士子们的心情都很放松!
“吕兄,恭喜,恭喜!”江淮的士子们看见吕端纷纷上来道喜。殿试第三名,那也是一甲,虽然被点为状元的可能性不大,但出来就是天子近臣翰林侍读,当然值得庆贺。
被杨阁老点为第一的马致远走了过来,贺喜道:“吕同年今科状元可期,可喜可贺!”
如果不知道殿试大学士的排名,马致远这么说当然让人感到舒服。但马致远明知道吕端排在第三、自己排在第一的消息,却还这样说,这不仅是挖苦,还有点杀人诛心的味道!
吕端听他这么讲,他是君子没有发火,但一个人总是有脾气的,他淡淡地道:“马同年春风得意,看样子就要成为乘龙快婿了!”
吕端反唇相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你马致远不也是依仗杨阁老才排在第一吗,听说杨府还想招你为乘龙快婿呢!
马致远脸色一变,但随即笑道:“那里传的谎言!”
说完赶紧就离开了,这种事情不好说,传多了就可能影响他的声誉!
此时,天子已经到了文华殿,顾名思义,这里是大夏国招揽才子的地方。文帝在这里听取汇报,亲自确定三鼎甲名次,然后放榜。
朝臣拜见天子后,杨阁老领班上前,把前三名放在了文帝的案前。
其实,这个时候文帝已经知道了前十名的排名情况,他也没有发出特别的指示,意味着他一定程度上赞同杨阁老的做法。
杨阁老读完马致远的卷子,读完后就退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接着,大学士周敬亭拿到第二顺位,江南才子吴有林的试卷,当众读卷。
接下来,马奇读第三名吕端的试卷。
这是规矩,天子遴选前三名。
念到吕端的试卷之时,朝廷上下群臣的脸色不停的变化。这份试卷的确与众不同,他没有引经据典歌颂大夏国的太平盛世,而是指出了当前土地兼并严重,冗员众多,赋税锐减的情况,进而指出改革朝政、抑制土地兼并,裁减冗员乃是当务之急。
在文帝文官治国的国策之下,提出这种策论是要有很大的勇气的。文帝虽然不会惩罚士子,但要把你放在二甲、三甲中去,然后给你一个边远地区的小官当当,你能有何话说!
但是,马奇在读完吕端的卷子后,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向文帝奏道:“臣以为,此卷比方才那一份卷子更佳,所用之策更符合朝廷的实际情况,奏请陛下圣裁。”
当即就有人出列,大学士马奇奏道:“圣上,此人大言不惭,质疑当今国策,大夏国现在正处于鼎盛时期,皇上英明至极,此言论实乃诽谤朝廷,理当论罪。”
刑部尚书赵凯出列奏道:“此策论罔论朝政,眼中没有天子,不顾大局,当以罪论之。”
他虽是国朝老臣,但早已经投入了杨阁老的阵容。
陈守义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赵尚书,吕端乃一年轻士子,考虑的是如何为国解困,他有何罪?你一个科坛前辈,又是国之重臣,怎可如此信口雌黄。”
“我?” 刑部尚书一看是陈守义这个老家伙,他也不敢与之辩驳,万一子朝廷上气病或者气死了,他麻烦就大了。
周敬亭也出列道:“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士子吕端只不过是陈述自己的治国之道,难道我们大夏国朝廷还容不下一个年轻的士子有不同意见。今日乃为国选材,非为朝争。”
朝廷用不用吕端的策论,那是朝廷之事,但他的治国策论本身没有错,就如诸子百家之术,大夏国独尊孔孟之道,但这不是说别的学派是错误的。道家历经千年长盛不衰,兵家也是历代朝廷看重的术具。
于是,马上又有数名主张改革当前弊端的大臣出列,赞同吕端的策论。虽然他们也知道很难扭转局面,但有的东西必须坚持!
文华殿内,虽然看起来不少人赞同吕端的观点,但相对于反对的人来说实在太少,形势近乎一边倒,吕端看起来前三难保。
文帝见没人说话,道:“如此,以马致远为第一,吴有林为第二,刘卿继续读卷。”
文帝这话一出,下面的周敬亭脸色大变,这不仅仅代表着吕端被踢出三甲,更是代表着他作为一股势力挑战杨阁老失败,而且败的很惨。但他倒是不后悔,跟着杨阁老已经明显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只能放手一搏,至于是得是失,还未可知,至少自己已经扛下了杨阁老的第一轮打击。不久后自然有反对杨阁老的势力会集聚在自己的周围,在朝廷中,这股力量自然也不小。如果再加上太上皇等军方的支持,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刘政和心里虽然一惊,但他还是继续读卷。他虽然是中立派,但还是倾向于支持吕端的。这大夏国的弊端谁都知道,但就是没有人敢说出来,这个士子吕端不论才华,至少胆识过人,这一点就值得一个前三!
刘政和读了第四名的试卷,然后读到第七名京畿才子金世才的卷子,文帝叫了暂停,道:“这第七名点为探花!”
群臣一听大为惊讶,这第七名的试卷写的确实文才横溢,但却没有多少实质内容,而其中的无为而治的说法倒是有点道家的意境,可能与当前文帝修仙的想法契合,竟然点了探花。
群臣一看,殿试基本就结束了,其他人的试卷就是一个走过场而已。
至此,整个殿试的形式就算走完。天子定了马致远为状元,吴有林为榜眼,金世才为探花。而吕端为第四名,出了前三。
文华殿中,杨阁老、马奇、吴东心中一喜,而周敬亭、陈守义等人心里都是一阵苦涩。
天子之所以把吕端排在第四,不仅仅是对吕端质疑朝政的惩罚,更是对他们这个团体的警告,天子的威严不可侵犯!
他们错就错在现在天子怠政,全都要靠杨阁老来维持朝政大局,就是他修道的钱都要杨阁老去筹措,怎么会反对杨阁老的意见,当然是要压制他们的意见了。
以这次恩科为契机,周敬亭等人领导的倒杨阁老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但反对的种子已经种下,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回头箭!
杨阁老当然也看出了文帝现在处处要依靠于他,当然不会反对他的意见。
这就是阳谋。
等候在宫门外的士子们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消息。直到午时, 一群护卫护送一名官吏出来放榜。
士子们的排名与传说中基本一样,只有会元吕端出了前三甲,顿时皇城外一片哗然。
吕端心中很是失落,但后来周敬亭大学士派人传了一句话,“大丈夫不能不宏远!”
赵辰宴请两淮进士,对吕端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