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信背邻,患孰恤之?无信患作,失援必毙,是则然矣。
朋友间必须是患难相济,真诚相待,那才能说得上是真正的友谊。不能患难相济的,背信弃义,只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敲打......
慧远不愿提及,只是默默点头。
青璇还是不敢相信,强颜笑道:“怎么可能,赤鳞鬼早就……”
又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等等,师兄知道此事,还自愿留下来,必不全是为了天书与小金石,莫非......”
青璇将异样的眼光投向无念。
无念有所察觉,眼神飘离,不敢直视。
“你得这个邪症多久了?”青璇抱着行愿,连退几步,开口逼问。
无念一怔,心生失落,闭口不言。
见她不说,青璇连忙道:“既然如此,我带我儿子自寻救命之法,就此别过,希望有朝一日师侄能治好这邪症。”
慧远上前拉住青璇,不悦道:“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青璇挣脱慧远的手,喝道:“我干什么?我在保护我儿子,我可不想我儿子日后成为一头行尸走肉的赤鳞鬼!要知道世人听到这邪病,谁不避之千里?”
慧远皱眉解释道:“她得此症才一月有余,已敷用七夜白霜草。此邪症虽凶险,但是防治措施还是有一些,只要不被咬到,不直接触碰患处,不会被轻易感染。”
青璇此刻恼怒至极,听不进任何辩解,不耐烦道:“话虽如此,但七夜白霜草只能延缓病情,药效也只限七日。若是七日后无药可换,一晚便会成为赤鳞鬼,我不想亲手送我儿上路!”
她双眼含泪而出,接着颤声叫道:“你难道忘了,当年是怎么亲手送自己儿子上路的?”
听到这话,无念心中一寒,她从未听过听慧远提及过自己的儿子,每次问他之时,都是略过不谈,没想到慧远的儿子也是得了不死邪症。
更是亲手了结他的痛苦。
这种丧子之痛比千刀万剐更痛心,更长久。
即使没有身在其中,但想到自己也得此病,无念一时感同身受,怆然泪下,悲痛无奈。
“我没忘!”慧远心中悲恨交加,登时双眼通红,大喊道,“我妻子失败了,我儿子失败了,但这次,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治好我的徒儿,哪怕她最终变成赤鳞鬼被我斩头,也决计不拖累你儿!”
青璇一时语塞,不再强词夺理,她心知慧远当年如何悲惨痛苦,见慧远如此坚决,心中疑虑也渐渐放下,说道:“既然师兄有如此觉悟,那师妹也不能退缩,定当鼎力相助。”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猜忌。
青璇语气也变得柔和,轻声问道:“师兄,你的七夜白霜草还够用吗?需要我下山去买一些吗?”
“够用,我都是让无念从慧觉那里偷拿的,他的药库里特别多,够几年用的。”慧远见青璇不再气势汹汹,语气也变得温柔。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药?这药被朝廷严格监管,虽是好买,但私自大量购买和采摘会被镇山司、行商司发现。”青璇颇感疑惑。
“是浮屠方丈托大师兄买的,他认识太白镇山司的巡山使,花了重金收买了他,所以才能弄到这么多。”慧明神色慌张,连忙插话辩解。
“这个慧觉身份不简单。”青璇与慧远对视一眼,心声相通。
慧远试探问了一句:“你与慧觉关系最为亲密,他是否也被赤鳞鬼咬了?不然为何他一直要蒙着自己的左脸?”
“这……”慧明一怔,不知如何说起。
“完了!”青璇突然大叫一声。低头一看,行愿脖颈的牙印处,开始长出红色鳞片。
她一脸绝望道:“我儿子不死邪症发作了!”
“师妹莫慌,先止住此症蔓延。”慧远从腰间掏出一个腰包,从里面拿出一片紫青色的叶子,叶形如芭蕉,叶上有亮晶晶的白斑,时不时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慧远戴上手衣,将此叶放入嘴中,嚼烂后吐在手上,敷在行愿脖颈的伤口处,最后用纱布一层层裹紧。
“师妹,这七夜白霜草的香味能盖住不死邪症的腐臭味道,一旦过了七晚,香味就会消失殆尽,到时必须及时替换药草。”慧远担心青璇不知其中药理,便开口解释和叮嘱。
“这盛泞太可恶了,猪狗不如,竟把小铜人当做药引,害他也遭受此邪症!”无念恨恨地骂道。
这话让众人觉得奇怪,之前裴斗和盛泞都说小铜人是‘良药’,为何现在还会被感染?还是他们听信谗言?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就在此时,阴沉的天空不再沉寂,一时电闪雷鸣,狂风骤起,周遭的草木如海浪被吹打,波涛汹涌般摆动。
“快,将他抱进屋中,莫让伤口淋雨,否则药效尽失。”慧远一瞧大雨将至,急忙喊道。
青璇抱起行愿就往禅房跑,其他人紧随其后。可慧远迟疑了一下,转身朝清凉台离去。
刚一进屋,将行愿放在床上,大雨便倾盆而下,青璇抬眼瞧见慧远匆忙离去的身影,转头问无念:“你师父到哪里去?”
“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爱面子,事前我行我素,事后才吐露真心,我都习惯了。”无念耸耸肩,摊手示意无奈。
过了片刻,慧远赶回禅房,望着窗外大雨,叹道:“哎呀,这雨一下,老子就成落汤鸡。”
无念打趣道:“可惜你这汤不够鲜,都成老鸡汤了。”
“臭小子,我看你想吃红烧鸡屁股。”慧远瞪了她一眼。
无念吐了吐舌头,自顾去看行愿伤势,顺势将桌上剩的玉米馒头拿走。
刚一走近,行愿已然苏醒,面色虽惨白,但已有了意识。
“太好了,你醒来,我每次生病后,都要大吃一顿补回来,这玉米馒头可香了。”无念将手中的馒头递给行愿。
“师兄,你刚刚匆忙离去,所为何事?”青璇随即起身,在衣柜里找了一身宽大的罗汉褂,递给慧远。
慧远神秘笑道:“当然是好事,明天你就知道了。”
随即进入屏风,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手衣丢入香炉,突然发问道:“慧明,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若你不回答,我便立即带着你们的行愿小主持离开。”
慧明惨然色变,默然半晌,然后挠挠头说道:“慧觉师兄不让说,说了他会生气的。”
慧远上前将手臂搭在慧明肩上,摸着他圆鼓鼓的胖脸,小声道:“他现在在这里吗?”
慧明摇头。
慧远又道:“他现在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慧明又摇头。
慧远一拍手,笑道:“对嘛,看不见,听不见,那他为何要生气?”
“慧远师兄说的在理,那师弟就实话实说了。”慧明又挠挠头,傻笑道。
“其实师兄并不是被咬的,他是自愿被感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