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山,澄心书斋小院。
公孙玉瑶一直在等着安可所说的那个人,直到夜幕降临也未等到,不禁面露不虞。
正当她要去找安可理论之时,三声敲门声蓦的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谁?”
“救人的。”
来人是个男子,音色温润悦耳,公孙玉瑶只觉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打开房门,入眼的是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身着安可同款玄色斗篷,让人看不清长相。
公孙玉瑶打量一番来人,却丝毫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不由心中一惊。
“进来吧。”
终究是心忧云绫,公孙玉瑶也未深究,让开房门,将人引到绣床前。
男子探出修长的手指搭在云绫脉门上,半晌方才说道:“《玄阳宝典》,有意思。还请公孙楼主暂避,某要为这丫头疗伤。至多半个时辰便可痊愈。”
闻言,公孙玉瑶秀眉微蹙,倒也不是顾忌什么孤男寡女,只是对方所说的半个时辰着实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果真只需半个时辰?不会落下病根?”
公孙玉瑶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想要从中看出对方是否可靠。
“公孙楼主可还记得十二年前的华山之巅?”
男子这番答非所问,令公孙玉瑶一时语塞,旋即她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对方,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对方的声音耳熟了。
“你是那时候的……”
“不错。所以,公孙楼主可能放心了?”
公孙玉瑶确实放心了。
当年她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如今她已是半步宗师,却仍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只能说,对方的修为至少也是先天之境,由他出手的话或许真能半个时辰令云绫痊愈。
念及此,公孙玉瑶不再多言,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有劳前辈了!”
旋即,她转身离去,轻轻将房门关实,而后在石桌旁坐定,为房中二人护法。
公孙玉瑶离开后,男子随手一挥,一道淡金色的光晕迅速扩散开来,眨眼间便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随后,他取下兜帽,露出一副清逸俊秀的面庞,看着眉头微皱的云绫,确切地说是看着云绫身前露出的玉坠。
“行了,别装死了。我已布下隔音结界,你只管出来说话吧。”
话音刚落,玉坠陡然漂浮到半空中,玲珑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傅恒,你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这丫头疗伤了。安可那虎妞难得求到我头上,我可不得快马加鞭地赶来。”
【哼!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要给云绫疗伤,哪用得着你亲自过来。说吧,到底干什么来了?】
闻言,傅恒眉头一挑,露出一副痞坏的笑容,说道:“440,还是你懂我啊,不愧是我的好搭档!”
【少来这套!还有,我现在叫玲珑,不叫440!】
“呦,看来你很喜欢玲珑这个新名字呢。行吧,你喜欢就好!”
【傅恒,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正在院中的公孙玉瑶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以为的疗伤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是一人一系统如孩童般斗起嘴来。
眼看玉坠闪烁的华光愈发急促,傅恒也不再逗弄玲珑,正色道:“还真是怀念和你斗嘴的那些时光啊,不过眼下还是要做正事的。”
话音落下,玲珑也不再出声,恢复平时的模样静静躺在云绫怀里。
只见傅恒站在绣床前,腰板挺得笔直,微微张开手臂,双掌之上淡淡的金色光芒涌动,口中还低声吟诵着什么,声音古朴而低沉,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蓦的,傅恒脚下绽放出一道法阵,法阵之上镌刻着古老的符文,不断挥发出淡金色的光粒,顷刻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法阵出现的同时,云绫额头浮现出火焰状的印记,微微闪动金光,与法阵遥相呼应。
金光透过窗纸,公孙玉瑶见了,腾地站起身来,旋即又顿住脚步,缓缓坐回原位。
她不清楚为何云绫房中会有金光透出,本能地便要过去,但一想到那个人在里面,唯恐耽误了云绫的治疗,这才生生按下了心中的不安。
她眼下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
就在傅恒为云绫疗伤之时,山下鹿门镇郊外却上演着一出生死时速。
自幼便被长辈们夸赞为天之骄子的叶知秋,此次演武大会的表现着实不能令他自己满意。
回来后,父亲与他一番长谈,着重复盘了他与净释那一战,为他讲解面对如菩提金身这等功法应当如何应对。
然而,叶知秋心中最在意的却是云绫与宇文韬之战,那剑气纵横的一幕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夜,在房中呆得烦闷的叶知秋一个人出门散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郊外。
鹿门镇位于汉水之滨,叶知秋想着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去江边走走。
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叶知秋隐约听到了一些异响,似是有人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原本他并不准备偷听,脚步一动便要绕过此处,耳边却陡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公孙云绫。
听对方提到云绫,叶知秋脚步一顿,旋即收敛起气息,悄悄摸进树林,在一棵大树后隐藏起来。
入眼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之人,另一人则背对着叶知秋,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瞧出这是个书生。
此时,黑衣人不知将什么东西交给了书生,开口说道:“夜枭传信说公孙云绫为尊主重伤,这正是我们除掉她的好机会!没了此女在,此次演武大会的魁首之位便是我们的了。”
书生接过东西并未多看,迅速揣入怀中,问道:“这是什么?”
“散魂钉,一旦击发,七步之内半步宗师也难全身而退。”
闻言,书生身躯一抖,压低声音道:“那公孙玉瑶极是重视这个弟子,定然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若前去岂非自寻死路!”
“呵呵,为圣门大业而死,有何不可?你的家人也会为你自豪的,不是吗?”
“家人”二字黑衣人咬得极重,书生再次身躯一抖,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见状,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放心,你只需好好做事,他们自然会生活得很好。”
叶知秋听到此处,心中巨震,一则是为云绫重伤,一则是为对方的谋划。
此刻他只想立刻赶去澄心书斋示警,却未注意到脚下有一节枯枝。
转身退走之际,枯枝断裂的声音暴露了叶知秋的存在。
叶知秋心知不好,顾不得多想,纵身向树林外掠去。
黑衣人望见叶知秋的背影,低喝道:“你先走!我去解决那人!”
旋即,黑衣人也不管书生如何,展开身法向叶知秋紧追而去。
出了树林,叶知秋闻得背后动静,心知对方追来,当即不作停留,直奔鹿门镇方向而去。
当务之急是通知公孙玉瑶师徒,是以他并不准备在此与那黑衣人纠缠。
然而,叶知秋还是想得不够周到,对方在此密议又怎会一点防备没有。
叶知秋不过奔出百来步,不知何处窜出的八人便将他团团围住。
这八人同样黑衣蒙面,人手一杆朴刀,眼神透着狠厉,杀气腾腾。
黑衣人追到身后,笑道:“原来是叶少庄主,还道叶少庄主是个谦谦君子,不曾想也会做这听人墙角之事。”
说罢,黑衣人一声唿哨,围住叶知秋的八人齐齐动了。
他们似乎懂得某种合击之法,四人主攻,四人主守,进退之间极有章法,刀刀皆砍向要害。
叶知秋本是出来散心的,并未将龙吟剑带在身边,此时空手对敌,难免处处受制,更何况外围还有个黑衣人在虎视眈眈。
缠斗十数回合,叶知秋一心脱身,拼着手臂挨上一刀,终是跳出包围,向东疾速奔逃。
“追!”
一声令下,八人手提朴刀,在黑衣人率领下紧追不舍。
眼见脱身不得,叶知秋自怀中掏出一支竹筒,取下塞口,向天一指,顿时一道耀眼的烟火伴着尖锐的蜂鸣直上半空,猛地炸裂开来,几乎照亮半个夜空。
这是名剑山庄的求援信号,信号一发,附近的名剑山庄弟子以及与名剑山庄交好的门派势力皆会全力来援。
见状,黑衣人心知拖延不得,大喝一声,速度猛地拔高,瞬息间抵近至叶知秋身后十步,抬手射一道寒光。
那是一把飞刀,薄如蝉翼,刃口微微泛着蓝光,显然其上淬有剧毒之物。
闻得破空声起,叶知秋本能地向一侧跳开,虽然躲过了飞刀,却也因此被黑衣人追上,再次陷入包围之中。
无奈,叶知秋只得定了定心神,与之周旋开来,一面向鹿门镇方向且战且退。
名剑山庄虽以铸剑和剑法传名天下,却并不意味着其他功法便弱了。
只见叶知秋施展起身法来,矫健宛若游龙,虽被围在垓心,却能屡屡躲过杀招,并趁势发动反击。
眼见短时间内拿不下叶知秋,黑衣人顿时有些恼火,窥准叶知秋被一名黑衣人缠住的当口,再次射出一把飞刀偷袭。
飞刀化作一道寒芒,直取叶知秋背后要害。
叶知秋有感,匆忙翻身躲避,仍是被飞刀划破手臂,而他当面那人却被飞刀洞穿胸口,怪叫一声倒地气绝。
黑衣人见叶知秋被飞刀所伤,心下一喜,旋即他又注意到名剑山庄的援手已然出现在视野当中,当即喝令撤退。
围攻之人眼含不甘,却也不敢不听号令,只得舍了叶知秋,抬起同伴的尸首窜入树丛之中消失无踪。
黑衣人最后看了一眼脚步略显虚浮的叶知秋,冷笑一声,随即向汉水方向遁走。
叶知秋此刻只觉头晕目眩,手臂伤口处已然麻木,低头看去,流出的血液竟已发黑发臭。
他甩了甩发晕的脑袋,努力保持着清醒,却是徒劳。
在他倒下的瞬间,一声“秋儿!”响起,叶淮险之又险地抱住了陷入昏迷的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