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的宴席已近尾声,忽必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问向群臣“朕闻湖广行省海南宣慰司南部琼州路粮食产量甚丰,而琼州路至今尚未依朝廷指令征兵征粮征赋,如今既然粮饷短缺,南方各省又兵力衙役两缺,可否将琼州路纳入朝廷征兵征粮征赋范围,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伯颜皱了皱眉,起身回道“陛下,琼州乃海外蛮荒之地,当年本不欲进兵于此,但岛上前宋军民请降,故让张宏范所部遣员率2000汉军登陆接收;
后漠北辽东有事,征宋大军大多北返,岛上汉军也大部撤回,仅余数百老弱汉军驻防乾宁、昌化军、万宁军和儋州等地,岛上多是未开化的黎獠野人,另有少量汉人,岛上物用缺乏,自给尚且不够,更未闻藏有金银财宝等物,如此野地,又是宣慰司所辖,臣认为在此地征兵征粮征赋似有不妥”。
“哦,是这样”忽必烈捋了捋胡须,看向南必皇后,南必马上问道“本宫听闻岛上粮食不少,前此湖广行省所征粮食据说就是岛上所产,由官府特批的粮商从琼州路运来,太师如何说物用缺乏,且目前南方各省自前宋以来,年年征战,青壮早已被征发一空,而黎獠却多是青壮,太师又何言征兵不妥”。
伯颜想了想,回道“臣在南方征宋多年,那琼州路情形虽不甚明了,但也略知一二,此地虽有粮食,但也仅够黎獠和少量汉人所用,黎獠未曾教化,又极为懒散,虽种植占城稻,但不懂耕种灌溉,完全靠天吃饭,产出并不多,若是强行征收,臣担心黎獠会生出异志;
如征发黎獠青壮入伍,那黎獠未经教化,不识礼仪,连汉话都听不懂,又个个性情粗野,此等野人,若征召入伍,只能扰乱部伍和军令,且朝廷当年答应作宣慰之地,故臣以为在此地征兵征粮征赋实无必要”,“是这样”南必露出了失望之色。
“臣大致赞同太师说法,只是有一点,那黎獠种植占城稻,其实产出量不小,黎獠虽不懂耕种灌溉之术,但山中土地肥沃,雨量充沛,即便是靠天吃饭,养活些许黎獠和少量汉人,也是绰绰有余;
前此湖广行省征收粮赋,粮食一项确有不少来自琼州,若是国家和军中急需粮食,适当征收也是应当,不过征收之量还是要与宣慰司协商,前此湖广行省直接在高州、化州、雷州征兵征粮征赋,若长此以往,臣恐宣慰之名名存实亡,失了朝廷信誉”老太傅史天泽说道。
忽必烈点了点头,捋捋胡须思考了一下,还没开口,刘整大叫起来“陛下,万万不可,先前征宋时朝廷已答应设置广西宣慰司和海北海南宣慰司,虽各归属云南行省和湖广行省管辖,但宣慰司有权对朝廷指令进行协商,并未说非要执行不可,这便是宣慰司的特别之处;
也是当年征宋时这些地方能够望风归顺的原因,前此举措实际上是朝廷失信,南方士绅已多有不满,若又在琼州故技重施,臣恐南方真会发生变乱,且琼州不比大陆,岛上黎獠多未开化,且性情粗野,女子亦是,一旦叛乱,远非闽地头陀可比,请陛下三思啊”;
南必皇后轻蔑的看向刘整“怎么,向黎獠征收些许军粮,左丞相也有异议,左丞相对南人可真够关心的”,“这,臣是一片忠心为国...”
“行了”大帝忽然打断了刘整“就依史老太傅之意,只在琼州征收军粮,至于征收多少,看明年用兵战事情况,当然,也要跟宣慰司协商”,“陛下功过三皇、德迈五帝,臣愿陛下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卢世荣率先喊起了口号,顿时,大殿又被一片万岁声所震颤。
大年初二,一大早,高建国、刘德富、陈五郎、李正金和山妹,两名被派过来帮着运盐运物资的护院以及坚持要护卫高哥一程的伍氏道等一行8人便赶往澄迈,当天快入夜时终于赶到了澄迈药馆,高建国来不及吃饭,赶到截肢的肖衙役住的地方。
“小肖,金贵,你高哥我来看你来了”高建国推开门,大声说道,黑暗中燃起一支火烛,“是高哥吗,兄弟我在这里”话还未说完,就开始呜咽起来,高建国看见从床上爬起来一个没有右腿的人,赶忙上前扶住“不用起来,躺下就好,兄弟,在这里还好吧”。
肖金贵使劲点了点头“挺好的,刘掌柜、刘三哥和兄弟们都待我很好,我每天只是坐在药馆后堂帮着核算账目和清点财物,也没多少事作,就是很想念高哥你和兄弟们”说罢,又呜咽起来,高建国长长叹了口气“王老爷、嫂子和兄弟们都还好,不是你们,我哪有性命在此,今生今世,我高天照也一定不负兄弟们”。
肖金贵听完,红着眼睛说道“我知道高哥是义薄云天的人,我肖金贵这辈子就跟着高哥,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高建国笑了笑道“那倒不用,你们好好活着就好”说罢拍了拍肖金贵的肩膀“想不想见见兄弟们”,“在哪,是张书吏他们吗”,“张文灿有事来不了,伍氏道过来了”。
过了一会,高建国推着肖金贵出来见众人,刘三正在招呼大家伙吃饭,伍氏道早在衙门就跟肖金贵很熟,此刻见到肖金贵这个样子,虽然早听高建国说过他的情况,此刻还是吃了一惊“金贵兄弟,你这是...”,“还好,没什么,我现在跟刘掌柜他们在一起,兄弟们对我很好”肖金贵坦然说道。
山妹也是有段时间没见过肖金贵了,连忙喊了声“肖哥”,肖金贵赶紧点点头“山妹,你也过来了”,接着对大伙一拱手“都是高哥的兄弟,我就不一一打招呼了,给兄弟们拜个晚年”。
陈五郎等人连忙回礼“客气了,兄弟,一块用饭吧”,“我吃过了,你们吃,虽然是年关,但是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兄弟们,大家海涵”肖金贵说罢又是一拱手,众人回了礼,便开始各自吃起饭来。
高建国吃了两口,正想跟陈五郎和李正金再交代一下,忽然发现刘德富不见了,于是问道“刘掌柜呢”,旁边药馆的一个伙计还没答话,刘三笑着说“去陈寡妇那过年去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陈寡妇”高建国小声念了2句,忽然想起刚到黎寨时听吴海军他们说过这个事,于是也笑起来说道“太不够义气了,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
接着又问向刘三“这寡妇多大年龄了,刘德富掌柜今年也才18虚19岁”,刘三答道“不到20,比刘掌柜年长1岁”,“这么年轻的寡妇,多大年龄守寡的”高建国惊道。
“十六岁就嫁过来了,成亲没两天男人就跟着一个书生跑回大陆追随文相公去了,还不知道圆房没有,结果一去不回,都说早就战死了,所以一直守寡了3年多”刘三说道。
“哦,唉,这仗打的”高建国叹了口气,又问道“既然跟刘掌柜好上了,为啥不搬过来一起住呢”,“刘掌柜说要明媒正娶,估计这寡妇还没被男人圆房过,刘掌柜觉得心里过不去,还是想明媒正娶,但是没钱置办彩礼,所以一直拖了几个月,两人去年9月份认识后就住在一起了”刘三回道。
“是这样”高建国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锭约莫五两的银子,交给刘三,说道“喜事我们是赶不上了,大家现在都有事在身,让刘德富带着陈寡妇..不他媳妇去黎寨也不方便,这5两银子算是寨里兄弟们的一点心意,让他尽快把事办了,有机会兄弟们再过来喝喜酒”,刘三当然知道这黄白之物是哪里来的,他满口答应,赶忙把银子接了过去。
须臾,刘三问道“彭护法...哦不彭爷和吴哥都还好吧”,高建国点点头“都挺好,这段时间商量了些事,他们会很忙,也没空过来,刘掌柜和你这边也要抓紧点,现在我们人财两缺,人只能慢慢去找合适的,财的来源很大一部分要靠你们这个药馆,你这么灵活的人,可有什么办法扩大经营规模”。
刘三点了点头“这事我跟刘掌柜都商量过了,准备再开家商铺,山里的很多东西都可以运出来卖个好价钱,只是苦于人手不够和资金不足”;
“人手的问题,德富年关到寨里也说了,先派过来2个兄弟,都是原先吕世明吕掌柜的手下,对澄迈情况很熟悉,至于后面还要人,可能就只能找黎人过来了,资金的问题,我回去跟彭玄风和吴玉山几个兄弟商量一下,到时候可能会让伍氏道帮忙给你们带点黄白之物来,只是不知道黄白之物现在在澄迈可以流通吗”高建国问的比较细。
“好的,高哥,有人过来帮忙就好,至于黄白之物,虽然宣慰司北部大陆上查的很严,但是琼州路还好,至少目前还能流通,其实北部大陆上也只是市面上不公开而已,大宗货物买卖还是私下里用金银结算的”刘三回道。
高建国点了点头,又问道“每月估计大概能往寨里运多少青砖”,刘三皱着眉头想了想,回道“青砖在这澄迈和附近的临高多得很,也不值什么钱,但是要运到寨里,确是不容易,那么远的深山老林,道路又险,雇人去也雇不到人,若是自己兄弟来运,他们又要运盐和一些货进山,最多运2、30块砖了不起了,而且至少要分3次运”。
“唉”高建国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先苦累兄弟们了,这个月除了运盐和货,再运点砖过去,下个月看情况再说”说罢拱了拱手“这个月要有劳各位兄弟了”。
吃过饭,高建国把肖金贵推回房间,关上门拿出一沓宝钞,说道“肖兄弟,这宝钞一直在贬值,现在也不知道还值不值钱,趁着还没贬成废纸,你拿着去买点自己需要的东西,将来还要娶媳妇呢”,肖金贵赶忙推回去“高哥,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刘掌柜和刘三哥他们都待我很好,也没少我一文月钱”。
高建国硬塞给了他,说道“拿着,自家兄弟就不要讲这些客气,你现在身体残疾,用钱的地方比一般人多,留着应个急吧,再说,以后还要找媳妇,先买点首饰之类的也好”;
肖金贵苦笑道“高哥,我这样子还能娶媳妇”,“怎么不能,眼下元廷四处打仗,到处都是孤儿寡妇,你只要不过于挑剔,找个媳妇不难,何况,你有这么多兄弟帮衬,每月都有收入,只要你自己不放弃,那方面能力还在,怎么会没媳妇呢”高建国笑着回道,肖金贵也笑了“那就多谢高哥了”。
翌日一早,还是大年初三,澄迈城里节日气氛还没散,高建国、刘三、伍氏道和一个伙计在澄迈城外码头送陈五郎、李正金到山妹的船上,高建国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给陈五郎“这里有100贯铜钱,现在海北海南宣慰司和广西宣慰司还可以通用铜钱,你们拿着,以便救个急”。
陈五郎急道“高哥,出来时都说好了,考虑到黄白之物现在查的很严,所以我和李正金一人只带了5两银子,然后带了200贯铜钱和1000两的宝钞,怎么都够用了,你昨天已经把银子给了刘德富,这铜钱你到昌化还有用,你都给我们,你怎么去请那道姑呢”。
高建国微微一笑“请黄道姑的事,我自有办法,不一定非要用钱,至于你们,此次使命重大,一定要谨慎小心,凡事多在一起商量,那1000两宝钞,估计已经贬值到面额1成了,你们多带点铜钱,以应万一”,说罢也不管陈五郎还有什么举动,把袋子塞进了他怀里,随后一拱手“两位保重,及时传信回来”。
随后又对山妹说道“从徐闻回来后就到昌化码头等我,注意把船藏好”,山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砍断了缆绳,启航前行,只有船头的爷爷看着山妹,又望了望岸上的高建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摇起了橹。
“高哥,要不回去歇会,吃了午饭再走”刘三建议道,高建国摇了摇头“那道姑后日初五就要登坛祈福,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要走,穿儋州直接下昌化”,“那估计今天未时也未必能赶到儋州,到昌化就....”刘三话还没说完,“就算走到深更半夜,也要赶到昌化”高建国打断刘三,斩钉截铁的说道。
回身又问了下伍氏道“干粮都备好了吧”,伍氏道点了点头“干粮都带了,只是水...”“不够到路上有人家的地方讨碗水喝”,说完,跟刘三一拱手“你们先回,记住我昨晚跟你吩咐的事,刘德富掌柜回来跟他商议一下”,刘三赶紧回道“知道,一定把高哥的话带到”说罢一拱手“高哥、伍兄保重”,目送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