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当姜辰锋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在场的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流星,只有那极少数人才知道那是比流星还要危险的东西。
那是一柄剑,一柄普通的剑。
可是因为握剑的人是姜辰锋,这柄剑就成为了世上最危险的武器!
剑已来!
去往何处?
去送大单于。
送往哪里?
地狱!
这是大单于有生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面对这刺眼到他几乎不能睁眼的一剑,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无法被杀死的人。
他也同时深刻认识到一件事——作为一军之帅,他或许确实不该亲自冲在最前线。
——这是杀死他的唯一机会!
夏逸几乎是在姜辰锋出剑的瞬间同时暴起,他先是以“风旗同醉”一连闪过贰隼与柒隼,且如变戏法般将思缘送入叶时兰怀中,随即会尽全力施展“风旗同袍”突围而出——断水,第一式!
这一刀,斩的是大单于的右臂——他绝不会让大单于拔刀去迎挡姜辰锋的剑!
——只要他能阻下这一刀,便谁也不能阻止姜辰锋这一剑!
——彼时大单于想不死也不行,他非死不可!
即便是大单于也无法同时接下姜辰锋与夏逸的合击,所以他必须要舍弃——舍弃什么?
他舍弃了养了多年的爱马。
这匹白马似与大单于心意相通,已然预感到主人此刻面对的危境,竟是嘶吼着撞向迎头而来的一刀!
刀芒!
血光!
随着刀光一闪,硕大的马头已然滚落在地!
只是在白马头落之前,大单于已成功拔出弯刀!
然后,挥刀!
好可怕的一刀——天地仿佛在这一刀的光辉下失去了颜色,在这一瞬尽皆化作灰白!
天神的刀,弑神的剑,在此刻相会!
声震如雷!
大单于这一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刀、两断!
剑断!
可即便是断剑,也是姜辰锋刺出去的断剑,这一截断剑带着余势直入大单于右胸!
然而,剑已断、刀未止!
下一瞬,一道仿如月牙的大盛刀光狠狠落在姜辰锋胸前!
血瀑飙扬!
下一刻,马头落地、姜辰锋远飞!
可夏逸仍在!
姜辰锋有没有死?
夏逸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若在此刻放过大单于,那么姜辰锋即便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昊渊已起!
再落!
落在了一支暗箭上——箭头折、箭杆碎!
何来的箭?
这是壹隼射出的箭,接着便是叁隼、肆隼、陆隼、捌隼同时射出的箭!
四支箭从四个角度封死了夏逸将要斩出的下一刀,无论夏逸如何变招,这一刀已永远不能触及大单于!
夏逸急退——他不止退,而且恨!
他恨老天为何不多给他一眨眼的时间——只要“八隼”其余之人晚来这一眨眼的时间,大单于此刻已人头落地!
“保护大单于,随我杀敌!”
只听壹隼一声令下,“八隼”已将大单于重重围住,而魏武大道上的“统阿军”瞬如奔腾的浪涛般压来!
面对这千军万马的洪流,哪怕是当世武功最顶尖的三个人也要化作铁蹄下的肉泥。
夏逸怒瞪着人群后方的大单于,双拳紧握,指甲已然嵌入掌心,甚至扣出一缕鲜红也全然不知。
他狠狠一咬牙,再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向南飞奔。
他走的很果决,但大单于已牢牢记住他离去前的眼神,那是在传递一句话——你等着!凛风夜楼上下数百人的血债,我一定会亲手向你讨回来!
大单于握住胸前那截断剑,缓缓地、有力地拔出,然后若无其事地丢在地上,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可以等,但也要你活得过今日。”
同样的错误,大单于绝不会再犯第二次,他已决意要这些可于十步必杀的江湖草莽,于今日全部粉碎在“统阿军”的铁蹄下。
夏逸的轻功已算得上当世一流,可是他能比身后的军马快出多少?
即便他可凭借轻功快出那么些许,难道他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不落?
更何况在夏逸起步的瞬间,他已听到了成片的拉弦声——匈奴的箭阵要发动了!
当这轮箭雨过后,这条魏武大道上还能剩下几人?
夏逸别无他想,只想着赶紧带着思缘离开京城,离开这片尸山血海。
下一刻。
弦响!
箭发!
魏武大道上空如同飘过一朵阴云,那是一朵由箭构成的阴云,且在一息间覆盖了半个街道!
惨叫声响起,可声音的来源竟是出自穷追不舍的匈奴军——原来匈奴军的箭阵尚未来得及发动,魏武大道的两侧分道先有无数飞箭先一步离弦!
夏逸难以置信地看向脚下——魏武大道在震动。
马蹄声响起——多到难以听辨的马蹄声。
——京中禁军不是已被杀溃了么?
——这是何处来的援军?
夏逸抬起头,已然看到了答案——那是如雪一般的清一色白甲。
——白袍军?
夏逸的眼里浮现不解——白袍军不是已失踪于关外么?怎会忽然出现在京城的?
这就仿佛无数雪白的浪花自道路两侧奔流而出,于魏武大道兵合一处,然后向匈奴军发起了冲锋!
“魏武雄风!”
只听那“白袍军”的当头先锋提剑怒喝,身后随即响起惊雷般的呼应:“复我中原!”
下一刻,两股洪流于魏武大道中央正面激冲,激起千层血浪!
夏逸怔怔地看着这支天降奇兵,看着那一马当先的白甲骑士,忽然热泪盈眶。
他猛地转身奔向街道一角,直奔叶时兰身前,正色道:“叶老姐,兄弟有一要事相托……”
叶时兰目光一沉,看着怀里的思缘说道:“你可是要将这孩子托付于我?”
“正是!”
夏逸一副刻不容缓的表情,“请叶老姐即刻带我这师侄女出京,于城外十里的十里望亭相会,倘若……倘若迟迟不见我赶来会面,烦请带她去府南城的幽悰小阁,将她交给幽儿!”
“你是不是疯了?”
无得背着奄奄一息的姜辰锋,面沉如水道:“你以为这是江湖厮杀么?在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你一个江湖武人能派什么用场?”
夏逸道:“你可看到那这支骑兵的先锋官没有?”
无得茫然道:“未看清他的面貌,他怎……”
“那是我师兄!”
夏逸急声道:“我找了他五年,今日绝不许他死于京中!”
无得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被塞了一个鸡蛋:“你是说……那人是书呆子?”
夏逸认真地说道:“你与叶老姐先带思缘与姜兄出城,待我与师兄相会后,自会来十里望亭与你们汇合!”
思缘一直静静地听着,未插过一句话,直到听闻师叔说那白袍骑军的先锋是她的亲生父亲后,才忍不住抬头远望,却发现魏武大道上一片纷乱,已再也找不到父亲的踪影。
可当她再听到师叔还要重返那纷乱的战场时,一时害怕到了极点,可她只是扯了扯夏逸的衣角,紧张又难过地说道:“师叔……你要回来。”
“师叔还没有看到思缘长大,怎么死的了?”
夏逸轻抚着她的头,心想不愧是师兄与大嫂的孩子——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挽留自己,她实在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思缘想了想,然后小心地伸出一根小巧的小拇指,轻声道:“拉勾……”
夏逸笑了。
然后,伸出那根未沾染鲜血的左手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