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渡的故事很长,将近九年的时间无数个人命堆积起来。虽未见对手,虽一路相搏各有输赢,但依旧百死不悔。
让人听了热血沸腾。
沈学士以身入局虽死却除了天圣仙师。
景宸二年,相王见陛下登基不久且刚跟辽国打完仗,便以琉球匪乱为由请旨索要天价军需。
陛下派宋侯去福州平乱。宋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平了琉球之乱,陛下借机夺了相王兵权。
天圣仙师死了,他主子相王也被幽禁起来。若用沈学士的视角看这一切仿佛已经结束了。
可裴珩的视角看却并非如此,这中间又有更多的人参与。
徐家谋反案之前裴珩去了一趟回鹘,寻找当年宋侯所犯醉仙居案中五石散的买家。证实那批五石散的纯度当日醉仙居众人所服用的剂量根本不足以吃死人。
那么王家小公子的死说明他还服用了其他的五石散。裴珩把在场的人都怀疑个遍也没查出端倪。便认为是王家小公子手里还有一份五石散,他吃完后又吃了李申那份才过量致死的。
直到春猎过后,魏国公府的魏二爷被烧死了,裴珩才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乔子舒皱眉问道,“与魏二爷有什么关系?”魏二爷虽然也参加了醉仙居,可按辈分他是宋鹤鸣的舅舅,是这里面嫌疑最小的,而且现在还死了。
“因当年检举世子谋反的陈闯在春猎前突然病逝了,这人之前见过魏二爷。
而且此人很奇怪,常年不在京城。
有一次,贫尼暗中跟踪他到幽州跟丢了。可两日后裴珩的人竟然在汴京看见他。两日就到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呢?
裴相认为此人是两个人相扮的,虽不知其中要领,但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贫尼通过魏二爷查到相国寺,这相国寺竟然养了一条巨蟒。贫尼怕贼人拿此妖物犯上作乱已将巨蟒处置了。”
无渡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这些年来所有的疑点。
乔子舒心中惊涛骇浪,难怪陛下兴道厌佛,多次申饬相国寺。
而且最重要的是死了的魏二爷一定是真正的魏二爷吗?
无渡又道,“裴相已查明侯爷的死与庄亲王世子无关,是辽和西夏的盟军里突然出现个奇人,此人杀了侯爷后再没出现过,好像只为杀侯爷而来。
但裴相嘱咐侯爷之死一定要赖在庄亲王世子的头上。不能让庄亲王父子再有翻身的机会。”
乔子舒快速翻看那本册子,他立刻明白裴珩的意思。
往深了想,当年庄亲王为何给昭华郡主选裴珩做夫婿?
就现有的证据来看,几乎可以肯定是裴太师主导的徐世子通敌案。所以徐家被抄家后裴太师水涨船高,裴珩就是这么当上郡马爷的。
春猎案之后裴太师暴毙,极有可能是有人捏住了陈闯,用陈闯的死引出了徐世子案。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力,从而厌弃了惠嫔母子。
春猎案只能被定义成意外,若是太师被定上了谋逆只会满门抄斩,不会只是暴毙这么简单。而且太师老谋深算也不会答应参与谋反的事。
太师死后,庄亲王的权力悄悄地开始膨胀,若不是因为庄亲王父子本人能力太差。他们也不会给裴珩机会。
而裴珩把他贬到岭南,又提出春猎案的善后方案,算是给那群人交了投名状。所以裴珩一步登天位极人臣。
只是这群人算漏了两点,一是袁相临死前请旨让大殿下回京。二是裴珩是陛下的人也是抓鬼的人。
“多谢师太高义。”
景宸七年,宋国公府
张五娘正在看账本,她旁边的宋夫人正在碎碎念。
“宗亲女都能改嫁,何况你跟鹤鸣又没礼成,何苦为他守着?我看那个乔大人一直没成亲,没准对你还余情未了,要不娘帮你说和说和?”
张五娘笑了笑,“娘,我不是为任何人守着,我是真的喜欢宋家,就让五娘陪着您一辈子,好不好?”
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的两个儿子一死一伤,宋国公府是要没落了,但活着的人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啊。
同年九月,辽人来犯,景宸帝御驾亲征。
汴水河边
一名普通的御前侍卫拿出了一道空白圣旨对乔子舒说,“请乔相帮陛下写一道传位给太子的遗诏。”
乔子舒把这张空白圣旨拿起来看了看,这圣旨竟然是真的。
乔子舒笑了笑,“若陛下驾崩,太子无诏也能登基,何须写遗诏这么麻烦?”
“卑职想劳烦乔相在末尾再加一句,封晋王为摄政王。”
晋王是陛下的四弟,德太妃之子。
当初乔子舒借宋侯战死之名弹劾庄亲王世子。又翻出相王和庄亲王海运走私瓷器的事,二人一起被陛下夺了亲王之位。
乔子舒没想到最后此人竟然是早早去西南封地的晋王。
不对,也不能说是晋王,有了人皮面具,这人可以是任何人。
“我要是不写呢?”
那人笑了笑,他一抬头有两人抱着一床褥子过来。
“相爷先别着急,先看看这人再说。”
乔子舒没想到这床褥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这人正是张五娘。
“你把她怎么样了?”
那人暧昧地笑了笑,“相爷别急,夫人还在睡梦之中。若相爷把圣旨写了,卑职等会把夫人重新送回宋国公府。否则夫人年纪轻轻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乔子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平静地说:
“可我就算把圣旨写了,若活在世上随时可以反口。若死了,一个宰相写了陛下的遗诏竟被人害死了。旁人一想就知此事有鬼,可如何是好?”
那人问道,“那相爷有何高见?”
乔子舒看一眼沉睡的张五娘,又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
“找一条小船把定北侯夫人放在船内,船每行二十个数我服一口五石散,直到船消失不见。这五石散是我自己的,身上又没有被人殴打逼迫的痕迹。就这么吃死了,与旁人无关。
至于你们是伪造我的笔迹写一份诏书,还是找其他重臣就与我无关了,你看如何?”
这侍卫似乎拿不定主意就离开了,不多时此人回来,已命人准备好一艘小船。
“我家主人说乔相忠义无双,要成全您,请吧。”
载着张五娘的小船已经顺流而行,那侍卫便开始数数,二十个数后乔子舒服一次五石散。
天虽然黑了但月似银盆,张五娘的船仿佛要进到月亮里面了。
乔子舒已经服了十几次五石散,如今他热得把衣襟敞开,心里盘算着顺风顺流不出意外五娘的小船不到两刻钟就能到下个码头。
乔子舒的视线开始模糊并出现幻想幻听。
那年他定亲,阿珩看一眼五娘,悄悄跟他说,“你家这个一看就不闹腾,我只怕没你这份好福气。”
当时他说,“等你定亲,我要看看你家那个有多闹腾。”
五娘,不知你能否渡过此劫?乔某只能以命相赔。
阿珩,这一局我替你赢了。
过了不久,有一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乔子舒温声说道,“我这人偏不喜欢如人的愿呢。”
此时远处的小船已经开始渗水,睡梦里的张五娘跌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