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怀书这天,已经是二月二十四号了……挡在小萝卜们身前的障碍,终于取消了……他们可以向满怀信心的春雷杯第一名奔跑……
离三月七号,剁头去尾也只剩十二天了……
还有更让老木高兴的事……
周怀书离开后一周……三月三号,老木收到一笔巨款……
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巨款!
足足一千六百元……
周怀书在附言上特别说明:八百块是奖金,八百块是对老木的补偿……让老木以后不要再写信骂他……
这算是把对老木的亏欠还清了……
老木怎么觉得有点儿以后各不相扰的意思呢……
看来啊,杨老头没说错……他心里很烦我……
不过……管他烦不烦我呢,有了这一百六百块钱……别说互不相扰,就是退避三舍我也愿意……
这一千六百块钱,让老木第一次——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第一次,不用再去斤斤算计,念念担扰……钱不够花的事了……
之后,三月五号,学校又收到一个大包裹……里面是试卷……
打开之后,却很失望……
不知道周怀书理解力有问题,还是老木没有说明白……
老木跟他要的是试题……他发的是卷子……总共才十套……倒是每套一百份……
一共一千张卷子,数量倒不少……但是,如果是一千张不一样的卷子……或者那怕五百张不一样的卷子……老木都会很高兴啊……
只有十套不一样的卷子,还是实验小的卷子……上面的题,我们大都做过……
唉,老木真想再跟他写信……说明我要的是试题……最好是各小学自己整理印刷的试题集……
但是……算了吧……他都恨不说明说……‘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再给他写信,就真有点儿得寸进尺了……
他们十三个小萝卜也奢侈一回——做做印刷的卷子,看看跟我们自己的手抄的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第二天,就是三月六号了……
这天,学校收到乡政府捎来了三张准考证……
五年级组的,大河涧学校只有四头半大萝卜……直接弃赛了……
四年级的六头萝卜,被老木用紫鸿顶替了……
老木在三年级组的准考证上填上白鹭,在四年级组的准考证上填上王紫鸿……
到老头办公室里盖了章……
回来找到王紫鸿,把准考证给了,叮嘱她别弄丢了……
又找到白鹭……小姑娘明显很紧张……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唉,这心理素质啊……不过,终究是十岁的孩子,不能都像紫鸿那样坚强……
老木看着她的样子……真担心她把准考证弄丢了,就说:
“要不,我帮你收着,明天考场门前给你……”
“好啊……好……”
明天,给其他班级的小萝卜们放一天假……
傍晚,老头已经把大车借来了……
明天上午八点,三年级组的就开始开考试了……
从学校到县城,路上要走两个多小时……
所以,明天早上四点半就得出发……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活动了半个小时,就让小萝卜们休息了……
老木听着竹水管淅淅的水声……也渐渐坠入沉眠……
半夜……突然听到有人在宿舍外面喊……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到点了?该起床了?
一边穿衣服……
这不是老头的声音啊……
这声音有点歇斯底里的感觉……也不是在叫我们起床……
我去……大半夜的,这是哪儿来了个疯子!
明天我们要去参加竞赛呢……
这是为了不让我们好好去参加竞赛,故意来闹我们的?谁这么缺德?
老木气呼呼的跑去开门……想了想没敢开,跑到窗户前……刚想骂……
“柳燕儿……柳燕儿……”
老木这时才听清……外面那人喊的是柳燕!
“别叫了……同学们都在睡沉……你是谁?找柳燕干什么?”老木压低声音问……
其实这时候,小萝卜们都迷迷糊糊的醒了……只是见老木没叫他们,就知道没什么事儿,就都闭着眼都想再睡回去呢……
“叫柳燕快回家……她奶奶不行了……”那个人焦急的喊……
什么奶奶不行了……
老木想着,猛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不会是林燕的奶奶要死的吧……
“你先别急,别喊……我给你叫她……”
老木两脚把青山踹醒……
“别睡了,快跟我走……”
穿上衣服,扯着迷迷糊糊的青山,开门跑到外面……
就看见杨老头已经站在外面,正问那个话呢……
“杨老师,柳燕呢……快叫他跟我回去……”小伙子直嚷……认识杨老头,看来以前也是杨老头的学生……
月光下看不清脸……听声音是一个年轻大伙子……
“你是谁?别着急,慢慢说,说清楚怎么回事?”杨老头说……
“我是柳厚山啊,杨老师……是柳燕本家的二哥,柳燕奶奶不行了,要走了,叫柳燕回去喊魂呢……”
喊魂,是山里的习俗……老人临死之前,让亲人在床前喊一喊……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喊魂了,就说明老人已经死了,也可能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不肯死,要听一听亲人再叫一声才肯走……
老木心里又是一激灵啊……
忙窜到女生宿舍前,小声喊玉河妈妈:“姨……大姨……”
玉河妈妈马上在里面应了一声……她应该也是早就被闹醒了……
“叫林燕起来……”
……
“你们进来吧,小丫头都起来了……”
进了屋……看见紫鸿和白雀也起来了……
唉,她们明天还要竞赛呢,这一闹……
“紫鸿白鹭去老师办公室睡吧……你们就负责明天把竞赛考好……别的都先不要管……”
把俩人赶去睡觉……
柳燕是迷迷糊糊的刚醒……揉了揉眼,看见报信的人,有点儿不确定的问:“厚山……哥?你怎么在这儿?”
“快跟我走……你奶奶不行了……”
“我奶奶怎么了?”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
“你奶奶要死了……”林厚山焦急的直说……
柳燕瞪大眼睛,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别哭了,赶紧回家……”林厚山着急的说……
唉……小丫头已经完全崩溃了……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哭……哭的坐都坐不住了……如果不是林翠在旁边抱着她,她就瘫在地上了……
这样子,肯定走不动……得让她缓一缓……
林厚山急的真搓手……
“她奶奶吊着一口气,还等着她呢……”
习俗啊,虽然知道喊魂其实没什么用……但对于山里人来说,亲人喊魂是最重要的一道程序……没有这首程序,老人的魂就成了孤魂野鬼……
“你别急……她爸爸呢,也能喊魂吧。”老木连忙劝道……
“你不知道?她家就俩人……她奶奶和她……”
这个糟心啊……以前没听人说过啊……
老木一直以为班里只有黄鹄黄凰姐妹类似孤儿呢……
原来还有一个!
回头得把同学们的家庭情况统计一下,看看还有没有……
柳燕这小丫头,不像黄鹄那样凶……怯怯弱弱的,什么事都不靠前,所以,平时没有关注她……唉……是我的错!
老木反思……
她奶奶只有她一个亲人,怪不得哭的这么凶呢……
这就没法让他在这儿缓了!
怎么也得赶快送回去,见她奶奶最后一面啊……就是哭,也得回去哭啊……
没别的办法……背着送回去吧……
还有,她是孤儿的话,也得多去几个同学……
帮忙不帮忙的,主要是陪着她,看护着她……
老木转头看杨老头……
杨老头还是一副身在世外的神情,看着老木,让他决定……
“林翠……”
老木本来想让林翠明天陪紫鸿去县城……但看见林燕一摊泥一样粘在林翠身上……
“林翠黄鹄黄凰,你们三个,还有我和重峦、绿野、青山、树林,送柳燕回家……”
又转头对青山说:“明天,你跟杨老师还有白雀,陪紫鸿白鹭去县城考试……你是副班长,多操点儿心,看护好同学们……”
老木回宿舍把几个男生都踢醒……拿了一百块钱零钱给青山,又叮嘱道:
“到县城吃点好的,花了没关系,别丢了……分开装……别一下子都掏出来,别给人知道了你装了这么多钱……”
唉……老木是真不放心他……
但是杨老头不知道是为了偷懒,还是为了锻炼我们的独立自主性,所有闲杂事儿,一概不管……
叮嘱完了他,让他跟白雀接着睡觉……
其他人轮流背着柳燕往她家跑……
柳燕暴哭了好大一会儿……哭的没一点劲了……趴在他们背上,痴痴呆呆的抽噎……
老木真担心这小丫头,真哭傻了,以后都缓不过来怎么办……
唉,也没办法安慰她……这时候,说什么都白搭……只能默默的陪着她……
弱小又无助……上辈子这句话是网上人常说的话……
但,真又弱小又无助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大概没几个人见过……
老木这次算是见着了……
小姑娘的心是真怯了……
大伙轮流背着她,换人的时候,她抱着人的脖子死死不撒手,硬把她拉下来,她就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直到另一个人背起她的时候,她才慢慢止住哭声,又紧紧抱着人的脖子……
老木好几次被她勒的喘不过气来……
后来,实在是换人背的时候……她哭的太惨了……哭的大伙不敢换人了……
最后是能跑的绿野,背着她……一路吭哧吭哧……跑到她家!
到了她家,把她扯下背,送到她奶奶床前……
李绿野到院子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成大字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他也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