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清诚妈妈和黄凰婶婶,隔着门缝,担心的往里面看着……
“是睡着了吗?”清诚妈妈问……
“是睡着了!”黄凰婶婶回答说……
她合上门缝,心里松了一口气,颇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这群死孩子,终于愿意休息了!”
说完之后,随即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对……语气里的喜悦有些重了!
虽然黄凰黄鹄都愿意睡觉了,她也真的可以放松了……
但是……清诚还躺在病床上……而自己面对的是清诚的妈妈……
她补救似的说:“只是清诚……”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只能让清诚妈妈更伤心啊!
“唉……”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清诚妈妈在病房门前坐下……悲苦而又无奈的说:“这都是命啊!”
……
他们合上门缝时,并没有看见病房里的情况……
趴在病床上的黄凰,缓缓的从病床上滑落,软软的倒在了床前的地上……
……
清诚没有死,但也没有活!
他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
要说他活着,他没有的知觉,没有了思维能力……
要说他死了——他眼前却能看见一组长长的数字!
那数字一动不动!
但是他没有思维能力——是在后来有了思维能力之后,才回忆到,刚才眼睛一直有一串数字——但这里的他,恢复思维能力的他,已经看不见那串数字了!
他活过来了,只是很累!
像是七八天没睡觉的人一样累……
他想睡觉……但是心中有一个警醒的念头……
他只要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了!
但是,他实在太累了……只是想睡觉,非常想睡觉!
那个警醒着他的念头,在他疲惫的心灵中,渐渐淡了……渐渐被忘记了……
他就要沉眠于黑暗而安宁的死亡中了……
这时……他却并不能安宁的沉眠……
或者说……他已经沉眠过去的,但又被一些东西唤醒了……
然后……他便听见一些噪音,在他耳边聆噪着着,牵系着他……
他不由自主的去听那些声音……用力去听那些声音……涣散的灵魂便又一点点的凝聚起来了……
意识一点儿一点苏醒……似乎有了记忆……
一些人影在他记忆里晃动……
他知道这是他很熟悉的人……但是,却记不起来他们是谁……
于是,他很用力的想,很用力的集中精力去想……去想……
青山……紫鸿……林翠……玉河……重峦……树林和绿野……
一个个名字跟他记忆里的人影重合……
随着他记起一个个完整的人……他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一点点儿离了永恒的沉眠的诱惑,完全苏醒了过来……
但是,他只是灵魂苏醒了过来……身体却没有苏醒……他的灵魂无法通过身体与外界取得联系……像被困在一个小黑屋里……但其实连小黑屋,也只是他的想象……
他就像梦魇的人,拼命的挣扎着,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不同的是,梦魇的人可能感觉到自己很用力的挣扎……
但他……却使不出力气……拼命的挣扎,却还只是软绵绵的……
“别挣扎了……”这时,他听见黑暗里有一个声音说……
他转过头去看……是一个孩子……孩子有些眼熟……他怔了一下,随即恍然,那是清诚……十三岁的清诚……
对面的孩子是清诚……那到,自己又是谁呢?
他心里一寒……忙回头看自己……我以为看不见自己的形象……但是,他却看见了……
他同样是木清诚……却是上辈子,三十七岁的木清诚!
“别挣扎了,你该把身体还给我了……”十三岁的小清诚说……
“还给你……我们不是一个人吗?”
“不……不是一个人……你是你……我是我……”
“为什么不是一个人?”
“你只是借我人身体来还债的……现在债还完了,你该回去了……”
“债还完了?”
“还完了!”
三十七岁的大清诚顿觉一身轻松……好像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来了……
“所以……你该回去了……”小清诚说……
“回哪儿去呢?”大清诚突然没了目标……
“回你原来的世界里……”
回原来的世界里吗?继续做那个畏畏缩缩把人生活的坎坎坷坷,困困顿顿的人吗?
大清诚摇了摇头,说:“我不愿意回原来的世界……”
“那就你休息吧……累了这么久,终于还完了债,也该休息了!是不是呢?”
“休息吗?”大清诚感觉到一种小学生放假的喜悦……久违的喜悦——在大河涧中心学校生活的这几年,他从没有感觉到过这种喜悦……
“是啊……是该休息了!”
他被这种喜悦诱惑着……又渐渐了接近沉眠……
但是……这时,青山紫鸿等二十个小萝卜头的影子在他心灵里狂闪……
把他渐渐坠入沉眠的心又惊醒了!
再次醒来……对面那个十三岁的清诚已经消失了……
这次醒来,或许精神比上次更充沛了一些……虽然依旧不能说话不能动也睁不开眼睛……但是,隐隐的能听清病床前的人说的话了……
“他不醒过来……我们就不睡……”
“看看是他的心肠硬……还是我们的命硬……
他隐隐的听见了这些话……这是谁说的呢?
想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似乎是青山……又像是紫鸿,或许是林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又想啊想……想了很久……才渐渐想明白……
他的灵魂只能拼命的挣扎……但无论灵魂怎么挣扎……他和身体似乎已经不再是他的身体了,他的身体跟他的灵魂没有任何关系了……任他的灵魂怎么剧烈挣扎,他的身体只是安静的,便死尸一样躺在床上……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几天……
他的身后,又出现了那个十三岁的小清诚:“放弃吧……你挣扎什么呢?已经没用了……你已经死了……”
这时,大清诚的灵魂已经在长久的挣扎中彻底苏醒了……意志力和思维能力已经完全恢复……
“我也不想挣扎……我这样也很累……”大清诚苦笑着说:“但是……如果我不醒……这群傻孩子就要跟我一起死……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是被他们逼着挣扎……我也很无奈!”
“你休息吧……我替你活下去……”小清诚说……
“不……你不会替我活下去的……”大清诚苦笑着说:“你不是小清诚……你也是我……是我心里偷懒的心思……是我心里那个偷懒的自己……你劝我放弃挣扎,其实是你觉得很累了,你想放弃挣扎,回归永恒的沉睡罢吧……你又怎么可能替我活下去呢?”
听了这话,小清诚没有再说话,影子也消失了……
清诚的灵魂继续挣扎……
这时……
他听见一个自称是唐老师的人,来劝慰他的同学……
虽然全篇都是忽悠……
什么他来自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什么这个世界不配拥有自己……什么这个世界在拒绝自己……什么自己躺在这里是必然的,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但这些胡说八道,却劝慰住了那群傻孩子……让那群傻孩子放弃了要把他熬醒的打算……让那群傻孩子肯去睡觉了……
他真的很感激感谢这位唐老师……
他真的很累了很累了……他早就想放弃挣扎了……只是一直被这群混蛋孩子逼着在挣扎……
现在,这群孩子终于不再逼他了……
他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再挣扎了……不用再对着这具完全不可能醒过来的身体做无用的努力了……终于可以顺从自己偷懒的心思,沉浸于永恒的酣睡了……
他正要放弃……他正准备回归永恒的寝睡的时候……
就听见黄凰这小丫头说:
“我也想去那个美好的世界看看……你也带我去那个美好的世界看看吧……”
清诚的灵魂直接开始破口大骂了……
还有完没完!还有完没完!
我只是想休息了,我只是累了,懒了……我只是想回归永恒的酣睡……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个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
什么另一个美好的世界……根本没有另外一个美好的世界好不好!
是那个老混蛋唐校长胡说八道编瞎说忽悠你们的啊!
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啊!
然后……他听不见黄凰再说话了……
他好像看见黄凰的头在人病床上垂了下去……
他好像看见黄凰的身体,软绵绵顺着病床滑倒在地上……
他的心……那像猛然被狠狠的扎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使他整个身体猛然紧紧绷起……
他大叫了一声……
“黄凰!”
猛然从床上坐起起来……
然后,顾不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虚弱和插在身上的各种管子……
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但是跳到一半,他虚弱的身体便支撑不起他如相剧烈的活动……
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软,狠狠的砸在的地上……砸在的黄凰身上……
黄凰正在半睡半昏迷之间,突然感觉身体似乎被大锤砸了一下,砸的她的骨头似乎都折了……
她大声惨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清诚正在他身上虚弱的挣扎着……
她的脑子白了一下……怎么回事?
然后,突然记起,班长不是昏迷着的吗?班长不是应该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的吗?
怎么突然就砸在自己身上了?怎么眼睛睁开了?怎么手和腿都在挣扎着……虽然软绵绵的很无力,但班长的手和腿都在动呢!
她呆滞的想了一瞬间……
突然发出一声比刚才更惊天动地的惊喜的大叫……
“啊!班长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