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带着面罩的深池士兵抱着弩箭，看着火中烤着的土豆，那是他今天的晚餐，“队长，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城去杀那些维多利亚人？”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他的队长毫不犹豫地骂道，“*塔拉粗口*让你去烤土豆就不错了，还和我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咋，你想上前线送死啊？”
“可是在这里烤土豆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士兵嘀咕道，“我可是盼着这复仇的机会才跟随领袖的……队长，我宁愿和维多利亚人一起死也不要窝囊的在这里烤土豆啊。”
“好，好，好。”他的队长连说了三个好，“明天你就给我上前线去！土豆烤好了没有？”
“别急啊，队长。”士兵看到队长着急的从火堆中抓土豆，赶忙伸手阻止，“火候还没到呢……”
“行吧。”他的队长收回手，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没有讲清楚，他又说了一遍，“上战场哪有这么好？我好不容易给我们找了个殿后的任务，难道就不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嗯？你要是不记得了，我给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妈妈在死之前是怎么说的？”
“活下去，她是这么说的。”士兵接了队长的话，抱着武器看着土豆的外皮逐渐焦脆，“她不希望我上战场……”
言语还未被吐出，从天而降的铁灰便将他彻底蒸发，带着所谓的期望与复仇的渴望一起化作虚无的气
真空弹落下，翻滚起爆炸与热浪的狂潮，将一切物质尽数蒸发
血肉，钢铁，法术与灵魂，无一例外地被彻底摧毁，不会有任何的残余剩下
而这仅仅是真空弹的第一次直接的爆炸，在这个时候，所有直面真空弹爆炸威光的生命都会被那光芒刺瞎双眼，即使是在真空弹范围外的生命也会被余波的高温烤成焦炭
而后第二次热浪来袭，爆炸产生的燃烧会将所有的空气尽数燃烧殆尽，不剩下一点残余，所有可以看见真空弹爆炸的生命都会在窒息中昏倒，而后等待死亡
“好勒，这样就可以再撑上一会了。”自愿过来照顾伤员的青年用刚刚洗完血污的绷带绑在伤员的腿上，“兄弟，你算幸运的，这条绷带可是刚洗干净的！”
“……”大腿被源石晶簇贯穿的男人躺在麻布上哼哼着，眼睛却不断地往照顾自己的青年的脖子上看，那里有一块很显眼的源石晶簇，已经发芽了，“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乐观？”
“嗯，为什么？”青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呃……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缺心眼？”
“这算是什么理由啊？”男人看着青年为自己绑上的洗干净的绷带，似乎是在对他说，或者是在对自己说，“明明我们都这么努力的活着，为什么这片大地却要我们得这种该死的病？你难道不应该这么想吗，我们的生活全被这该死的战争毁了！我们居然还要拖着这样的病继续活着，活着然后被折磨死……”
“那这样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男人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样会伤害到青年的心，但青年却在他咽下那句话的时候接着说出口
“呃……”男人有些发懵，他没有想到青年会这么直接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青年自嘲地笑了笑，帮着男人坐起身体，“可是啊我又想到，我妹妹死在那些士兵的手里，我哥哥被那些我们的希望杀掉了，全家就剩下我一个，还得了这种要人命的病。”
说着，他指了指脖子上的源石晶簇
“可是我好歹还活着啊，你说对不对？”青年苦笑道，“你瞧，我们都这么幸运的活着，躲过了这么多的灾难，这么好的活着，说不定这就是命运给我的赠品呢？”
“命运的赠品啊……”男人靠在碎石上，看着自己大腿上开始蔓延的源石，他昨晚才被源石扎穿大腿，现在这源石已经开始长出来了，“那这赠品可有些太……”
男人的嘴唇嗫嚅了很久，也没说出自己心中的苦涩
对啊，他还活着，他居然躲过了军队的追杀和炮弹的轰炸，还可以在这里和另外一个人聊命运，他还可以靠在墙上去看城外的风光
“对吧？”青年收起苦笑，露出乐观而开朗的微笑，“这样残酷的命运都没有杀死我们，那我们还要害怕什么呢？就这样的病，也就那点痛而已嘛！”
“你还真是乐观啊……”男人伸手摸着大腿上的源石晶簇，那冷漠坚硬的触觉刺痛了他麻木的指尖，“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记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办法打败我的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哎，这是什么书里的句子嘛？”青年想起那些贵族孩子会看的书，虽然他不识字就是了，“你会写字？”
“当然了。”男人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可是政府的职员，要是不识字怎么行。让我想想其他的……有了，一个人或许会被毁灭，但绝对不会被打败！这是我在读书的时候看的小说里面写的。”
“一个人或许会被毁灭，但绝对不会被打败……说的真好啊。”青年念着这句话，握紧了拳头，“就像是现在一样，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没有被打败！”
“是啊，我们没有被打败！”男人重复着青年的话，眼睛中闪烁着别样的辉光，“我们可以被命运毁灭，但命运绝对不能让我们屈服！”
“这话说的真好！”青年在一边点头附和道，“一切都结束后，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啊？”
“当然！”男人点头答应道，“就当是你照顾我的报酬了！不过你可要认真点，我可是很严的！”
“我肯定很认真！”青年拍拍自己的胸脯，“在店里打工的时候，那些苦我都吃的下来，我连命运都没有办法杀死，学个字又有什么难的？”
“哈哈，好！”男人被青年的情绪所感染，支撑着身体同青年一起站起来，眺望着远处的山脉，那山脉郁郁葱葱的，昭示着春天的到来……现在真的是春天吗？男人有些记不清了，火在他的大腿上烧着。忽然他身体一软，跪倒在碎石中，开始呕吐起来，“呜……呕……”
可惜他只吐出点酸水来
“没事吧？”青年拍着男人的背，想起过来送药的瓦伊凡人说过的话，“那个女孩说过，得了这种病会有这样的症状。”
“没事，没事……”男人擦着嘴，强硬着站起身体来，“我还活着呢，别忘了，命运没有办法让我们屈服！它现在没能杀死我们，那以后也不能！以后也不能！”
他眺望着山脉，大腿上的火还在灼烧着，伴随着刺痛感一起折磨他的神经
但他却没有感到一丝的痛苦，他连这些苦难都挺过去了，那未来还有什么是可以杀死他的……死亡可以
boom！
蘑菇云升起，泛着滚烫的火
在男人的眺望中，畸形的太阳在他的眼瞳中升起，在那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炸弹吧？”青年也被那白色的强光照的睁不开眼睛，或者说就算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那强烈的白光会透过他们的眼皮，就像是将一盏强光手电筒塞到他们的眼珠上一样令人难受，“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有关系，它战胜不了我们，我们还活着，那些毁灭都没有办法毁灭我们！”男人大声嘶吼着，已经盲目的眼瞳依旧对着爆炸的方向，“来啊，你这畜生，炸这么远是想要杀死谁？来啊，都来啊！来杀死我啊，你们这些*养的，有本事就来让我屈服。”
仿佛是为了回应男人的嘶吼，热浪并没有翻滚到男人站着的边缘，却带着种种窒息而来
“呜……”青年的咽喉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无法呼吸，“我……”
而他身边的男人已经先他一步被窒息而死，可惜青年已经无法看清他那被窒息憋得紫红的脸庞，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但是无妨，在男人死去的数分钟后，青年也跟着死在真空弹的余波中，带着他不切实际的，似乎从来没有被命运打败的幻想，带着他刚刚拿过来的面包与药瓶，他准备将这份药给男人吃，因为他的病比他更重
但是无妨，就算男人有了这份药也会在三天后死在一场急性发作的矿石病当中，化作空气中的源石粉尘，带着他想要将自己平生所有的知识都交给眼前这个青年的幻想，带着他已经死去的希望，因为他在青年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但是无妨，就算男人真的可以教青年写字，带着病在小丘郡生活，在大概一个月后，匆匆感到的维多利亚军队便会将他们全部赶到某个工厂，最后在一片源石粉碎处理厂死去，带着他还放在口袋里的字条和笔，带着他呐喊的“人可以被毁灭，但绝对不会被打败。”因为他到死前都会这么坚信着，坚信命运已经被他战胜
但是无妨，命运已经来到他的身前，扼住了他的咽喉，带着死亡的气息向他证明，向他证明死亡会如期而至，而那些就算，如果，要是全都会被埋葬在所谓战争的阴影下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再做个如果吧。要是男人和青年都没有在真空弹的余波下死去，要是在小丘郡的所有居民都恰好躲过真空弹的余波，侥幸的在窒息中等到新鲜的氧气到来，一枚真空弹没有杀死他们会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可以很自豪地向过来营救的军队说：“瞧，就是那些玩意都没有杀死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杀死我们的？”
嗯，当然有，那个笑话怎么说来着？
有什么是比一个油漆泡泡还要更糟糕的？
那当然是……
两个油漆泡泡
在真空弹的余波彻底结束，位于小丘郡靠近农用区块的所有人都在窒息中死亡后，其他城区的不论是士兵居民还是塔拉人都开始心有余悸地向那被气化的农用区块看去，侥幸地以为自己又逃过一劫的时候，殊不知命运的残忍才刚开始。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他们不会被打败，在一次次的毁灭中幸存，他们的意志会变的更加坚固
但是无妨，因为命运会向所有人证明，证明他们的一切不过垂死挣扎
在真空弹爆炸后，无数熟悉的呼啸声自小丘郡的天空中响起，带着更加恐怖威能的源石高爆弹自不远处的炮舰的炮膛中蹦出，坠落在这片充斥着希望，不甘，坚强，勇毅，乃至一切为了存活而挣扎的意志的土地上
boom的一下，源石炸裂，就像是一簇簇黑花在魔术与幻觉中盛开，无数比他们遭遇过的脏弹轰炸还要恐怖的源石高爆弹在这座本就千疮百孔的城市中爆裂开来
那黑色的恶毒源石彻底贯穿了名为城市的巨兽的骨架，将它彻彻底底地钉死在这片大地上，动弹不得，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
哦，当然，有什么是比两个油漆泡泡还要更糟糕的？
那当然是……
“重新装填真空弹。”在黑花盛开在屏幕上时，戴温尔如此下令道，眼眸中没有半点怜悯，即使她知道上述的一切都会发生，“两颗，在我的命令下来后立刻发射，瞄准小丘郡的主城区，我们必须保证下一次轰击可以将这座城市彻底湮灭。崔斯特。”
戴温尔让出指挥台的位置，示意崔斯特把握那可以将整座小丘郡彻底气化的按钮：“你来负责，我必须上去看看，那条红龙现在很愤怒。”
“是……”崔斯特接过戴温尔的位置，目光紧紧锁死在正在哀鸣的城市上，“阁下，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如果是问能不能不轰击小丘郡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去舰桥上吊死，免得脏了我的刀。”戴温尔如此回应道，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冷漠，“如果你想问晚饭吃什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可以吃一点兽肉来庆祝，庆祝我们不必再为这艘战舰东躲西藏。”
“哈哈……”崔斯特干笑两声，他明白这位公爵在讲笑话，如果着真的是笑话的话，“阁下……那个大机器到底和您说了什么啊，让您这么的疯狂？疯狂到干出这样的事来？”
疯狂？当然
戴温尔此时也只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而不是冷血或残酷，是彻底的疯狂
饱含在时而拥有生活气息，时而残酷下的疯狂
“还记得我说过的马桶搋子吗？”戴温尔忽然说道
“我以为那只是个玩笑话。”
“是的，那的确只是个玩笑。”戴温尔承认道，听着真空弹重新装填进炮膛的声音，要是她想，现在小丘郡中所有生命都会彻底死绝，“那个家伙告诉我，就算这个马桶搋子被改变，她还是会抱着我死去，维多利亚会被狮王接管，塔拉会变作王国。”
“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些渣滓这般践踏维多利亚，妈妈想要守护的维多利亚。”戴温尔的疯狂终于在冷酷中撕开自己的脸皮，“我宁可他们去死，我宁可塔拉永远地消失在维多利亚的版图上，也不会容忍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像是个跳梁小丑般地跳来跳去！如果妈妈一定会死，如果我真的做不到……那我会去做我曾经做过的，我马上要做的事。”
掀起战争，摧毁萨卡兹，光荣维多利亚
崔斯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事情，他要是现在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恐怕下一秒就会被戴温尔砍下头颅
“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啊。”崔斯特看看呆愣的登法斯和其他年轻的参谋，大喊道，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戴温尔
在他们眼中，戴温尔那金色的眼瞳充斥不甘，眉毛却没有任何变化，嘴角勾起残酷的笑，手握着军刀的刀柄，指尖已经泛白
疯狂又不甘，还有着悲伤与紧张徘徊
这么的冲突
“这一轮轰炸后就发起广播吧……”戴温尔如此命令道，点开通往甲板的电梯，“崔斯特，我给你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
“…………”崔斯特看着电梯的光芒将戴温尔的阴影投下，他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下一次提问的代价将会是他犹豫的头颅
在沉默一刻后，崔斯特还是发问道：“阁下，您现在是不是还在等，有人，有奇迹来阻止您的行为，阻止战争？”
“……”戴温尔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有几秒钟或是几年，她想要叹气，却只是张口回答道，“是啊，崔斯特，我还在等，等那个奇迹可以来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