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普通人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抵达顶层，还要经过搜身消毒等步骤，然后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熟门熟路地进入研究室。
宿凌寻正跟几个学生做研究，看到安沙梨后，他痞气地笑笑，示意助理带安沙梨先坐下。
安沙梨往窗边一坐，培养皿里的小卦似乎对消毒水气味很敏感，不安地挣扎撞击。
安沙梨打开盖子将它放出来，它就像受惊的小奶狗，一个劲往安沙梨怀里钻，还想拱开衣襟贴得更近些。
“没事没事，跟之前一样只是检查一下而已。”安沙梨轻轻抚摸它的伞盖，听它发出脆弱的叽咕声，也不免有些担心。
另一边的实验台上，几个学生时不时瞥安沙梨一眼，小声议论。
“她就是那个养出了变异伞科真菌的普通人？”
“是她吧，看它怀里那个，不就是伞科真菌吗？”
“还真被她给养活了？我听说连宿老师都没法培育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天选种植人啊，星际难题是不是被她轻松攻破了？”
……
议论声传到安沙梨耳朵里，她也没当回事，安静跟小卦互动。
半小时后，宿凌寻才过来。
“久等，今天在进行另一项研究。”
“你还挺忙，”安沙梨说，“宠物医院跟人类医院两头奔波不说，还要抽空做研究。”
“漫长的人生总要做事来充实自己。”星际人的寿命很长，虽说肆意挥霍也没关系，但总觉得太浪费时间了。
简单交谈后，宿凌寻带走小卦。
安沙梨不大放心，正好她穿了防护服，索性也跟上去看看。
更深的实验室里温度极低，助手们见安沙梨尾随而来，都没阻止。
宿凌寻将小卦放进冒冷气的仪器中，小卦像是打了麻醉剂，瞬间陷入昏迷。
助手们开始检测记录数据，说出一大堆安沙梨听不懂的术语。
检测长达半小时，期间众人的眼神越来越惊喜，也越来越震惊，夹杂着困惑和嫉妒。
怎么就能养得这么好呢？
不传授一下经验，不能让星际人大规模饲养，真是星际医学界的重大损失！
伴随时间推移，安沙梨忍不住低声问，“结果怎么样？”
宿凌寻一改往日的散漫，眼神欣喜激动，闪烁着疯狂的亢奋。
“非常完美，整个星际不会有比它更天衣无缝的真菌类药植！”
安沙梨还是搞不清，这鸡枞菌能有什么值得这帮人兴奋的重大药用价值。
不过，还是有点小失落的，人家鸡枞菌都进化成药植了，她还是个废物来着。
既然确定鸡枞菌生长到能萃取药物成分的地步，接下来就该“动手术”了。
安沙梨默默退出去，没对宿凌寻的行为有所质疑。
小卦本就是宿凌寻托付给她照料的，而且一开始也说明是药用，总不能因为她养出感情，就反过来要求宿凌寻别杀了小卦。
她在外等了很久，宿凌寻才出来。
彼时她正倚在栏杆上，眺望整个诺亚城的风貌。
这座城市比她想象中更大，地域相当辽阔，一眼望不到边界。
站在她身边，宿凌寻背倚栏杆，侧头凝视她。
“你看起来很麻木，实际上心思倒是很敏感。”
安沙梨冷淡地说，“你想多了。”
宿凌寻没继续争辩，只说，“那只真菌还是要托你照顾，我们养不活它。”
安沙梨一愣，“你们没把小卦宰了？”
“为什么要宰掉？”宿凌寻失笑，“一株伞科真菌的价值无可估量，尤其培育得这么完美，一刀宰了多不划算？”
只需要提取它的汁液进行淬炼，留着本体继续培育，下次才能接着利用，跟人类献血是一个道理。
安沙梨这才轻松了些，笑容都明媚不少。
宿凌寻也静静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
帝都医院里，安沙茵坐在自己休息室里发呆。
自打上次从垃圾星回来，她总是闷闷不乐。
父母在看到她被安沙梨弄伤的脸后，虽然恼怒心疼，却也没打算惩治安沙梨。
安格斯公爵也是一样，好像没有进一步打算。
到头来，还是要靠她自己吗？
轻轻叹息一声，安沙茵对身后的银发男人说，“我二十一岁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银发男人回应，“是，伯爵夫妇已经在为您筹备最盛大的派对。”
“我对那种虚伪的场合不感兴趣，不过，让姐姐回来吧，以参加我宴会的名义。”
银发男人一愣，更恭敬谦卑地说，“其实，您真的有很多方法，兵不血刃让她死去。”
“不，”安沙茵笑盈盈地轻笑，“那多没意思。”
她想看到安沙梨痛苦绝望的表情，最好崩溃，陷入地狱，在众人的唾弃辱骂声中万念俱灰，连灵魂都被撕裂践踏，破碎一地。
只是，上次相遇，她觉得安沙梨好像有些许不同了。
从前自卑敏感如小仓鼠的人，居然真正有了反抗的勇气，但又不是自撕心裂肺的绝望中生长出来的绝地反击，反而冷静，理智，留有余地。
是被逼迫得还不够吗？又或许是，在垃圾星过得还不错？
真是让人厌烦的女人。
*
翡翠宫，新提炼的药物被护送到宫殿深处，小心翼翼喂入沉睡已久的人口中。
宿凌寻用人参须熬了药液，掺入纯净水里混合成药浴，让昏睡中溃烂得几乎不成人形的人浸泡着。
“这样会有效果吗？”服侍的人忧心忡忡，“已经使用过很多种方法，都没有任何转机。”
“转机已经到来，再坚持坚持。”宿凌寻看着浴池中的人。
人参的药效正在发挥，那人体内毒素在被分解，配合从真菌中提炼出的药物，能够产生多倍功效。
只是这点药效还远远不足以让他醒来，他需要更多真菌汁液和人参须，配合更精密的疗法。
只要有安沙梨在，转机就不会溜走。
戈壁区的石屋里，安沙梨给虚弱的小卦喂了不少冰川水，又带它回系统土地，将它跟小八一起放在潮湿温暖的植被下。
就像人被抽了太多血，小卦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只要能生长在适宜的环境中，有足够“食物”供孢子生长，它很快就能生龙活虎。
只是，宿凌寻这么在意小卦的药效，是为了课题研究，还是救治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