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温然估摸着大家伙都睡了。
看着躺在她身旁，睡得像是死猪一样的萧辰野。
她眨眨眼，蹑手蹑脚的起身，刚把衣服穿好，打算趿拉着鞋子就跑路的。
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响，“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啥去？”
温然：“……”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扭头，不敢置信的，“你刚刚不应该睡着了吗？”
“睡着，也是会醒过来的。”
萧辰野有些无奈，“再说了，我是睡过去了，不是死过去了，好吗？”
温然无言以对，你别说，这话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
“你去干啥？”
温然只是犹豫了三秒，就果断说了。
“我想去牛棚里，给红果找沈青书当老师。”
萧辰野一怔，似乎是没想到，温然会说这话，“你，就不怕？”
“怕是肯定怕的。”
蚁多咬死象。
她就算是再能耐，也不想以一己之力，跟所有人为敌的。
“可是，我觉着，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你也这么觉着？”
萧辰野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黑暗，迟早也会迎接黎明。
“所以……”
他起身穿衣裳，窸窸窣窣的，“我支持你，而且，这牛棚里住着的，都是有能耐，有本事的人。”
提及此，他眼神眸色复杂，“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半道上出了问题的话，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云和泥，有什么有交集的必要吗？
没有。
云就是云，泥就是泥。
这，完全是不相同的两种东西。
饶是现在你挨着我，我绕着你，彼此分不开，可迟早有一天，都会各归其位。
“你想的倒是开。”
“嗯，”萧辰野笑着，“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没虚长年纪，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见识的。”
而且，萧辰野觉着，县运输队这种活儿，也有做不长久的可能。
不过，这样令人心生担忧的话题，他从没和然然说过。
她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行。
就算是运输队干不下去了，他也有自信，能给全家提供一个很好的，甚至是优渥的生活环境。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胡大成、胡二成，宁愿撕破脸，都要从沈青书那里学到点东西。
这，就足以证明沈青书有可取之处的。”
而且……
说点阴暗的想法。
不趁着这个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的机会，把关系搭上去的话，等一两年后，再想见着人家，真就是难如登天了。
温然也不觉着自己的要求多么过分。
说白了，今儿，要不是她出手，把偷牛贼抓了回来，另外带回两头牛，补上这牛圈的空缺。
牛棚里住着的人，会得到一个怎样的下场，还真说不准。
想要日后享福的前提，是你得活下来才行啊。
温然垂下眼眸，眸光幽幽闪烁了一下。
萧辰野没注意温然的神色，给自己收拾利索了，“走，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行。”
到了外头，这才发现，红果早就在门口猫着等了。
“姐！”
她看见萧辰野的时候，略微有点心虚，“姐夫。”
“嗯，”萧辰野点点头，对上她不自在的样子，好笑的，“我现在，都变得这么吓人了？”
“没，”红果不自在的，“姐夫，你要是觉着不安全的话，我……”
“没什么不安全的。”
萧辰野直白的，“我跟那些人，有点联系。”
温然：“！”
她震惊，“你，跟牛棚那些人，有联系？”
“嗯，”萧辰野笑着眨眨眼，“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乡下野路子出身，怎么可能跟我哥打的有来有回？”
温然：“……我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天赋绝佳的。”
萧辰野：“。”
不得不承认，这话听起来，真的有点扎心了。
“我不是天赋者，就是跟着那里面的老头学了点自保的本事，走吧，学医什么的，我去的话，赢面，应该能更大一点。”
三人乘着月色去了牛棚。
他们动静小，也谨慎，可等到，听见这牛棚里有人说话，且说话声音十分耳熟的时候，仨人都震惊了。
不是，这嗓门，咋这么像大队长啊！
“吃吧，”大队长叹息一声，“这事儿，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没啥交代不交代的，”沈青书苦笑一声，“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看管失利，您对我们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
只是，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报答上你的恩情了。”
“别说恩情不恩情的，太重了。”
大队长摆摆手，“我做事儿，只求问心无愧。
你们没有错，撑住，只要撑住了，我相信，迟早有昭雪的那一天。”
“昭雪吗？”
这两个字，忽然感觉千斤重。
压在肩膀上，人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好了，老伙计们，咱们现在能全乎全尾的在这儿，已经是人生万幸了。”
见沈青书振作起来，大队长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对，是这么个意思。
人啊，只要还喘气儿，还活着，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他招呼着众人，“好了，都别说了，快点吃吧。
我特地给你们带了些牛肉来，今儿吃到肚子里，就当做啥都没发生过。
另外，许同志不是肠胃不太好，我从大队里弄了些面粉，你平时煮点面汤水喝喝，兴许能养养肠胃。”
而后，大队长指着角落里的那口袋，“这里头，是红薯和土豆，下面，还放了点南瓜，虽然不是啥稀罕东西，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他，也想对大家伙多照顾些。
可身份在这儿摆着。
在这个动荡的时候，让他们蜷缩在角落里，静悄悄的活着，已经是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了。
若是，这一个个还面色红润，属实是说不过去的。
这，到底是下来改造的，还是享福养老来了？
有点差距，才是更好的保护色。
屋外。
红果的眼睛红了。
就连萧辰野和温然都沉默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整天嘻嘻哈哈，经常被温然气到跳脚的大队长，居然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谁！”
破破烂烂的窗户被推开，大队长厉声呵斥，“谁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