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吗?”
父亲的声音很轻。
房间暗淡,他附近堆放着一包行李。
母亲有些不舍地拉住他:“一定……要去吗,孩子还那么小。”
父亲将母亲抱入怀中,轻声安慰:“没关系,我就一个后勤。只要最后一层塔攻破,人类就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母亲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强忍着,将行李递给他,“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
“嗯。”
其中一位约莫十来岁的孩子递给父亲平安符。
父亲接过,将它戴在脖子上,他宽厚粗糙的手掌揉上孩子的头发:“何家圆,你是哥哥,爸爸不在家,要照顾好弟弟。”
“我会的。”
“走啦,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父亲离开后,木门那小小的缝合上。
妈妈和哥哥都瞒着我,其实我都知道。
时隔几日,我发现妈妈在电视机前红了眼。哥哥沉默地坐在妈妈身边,手不动声色地握紧。
我的视线看向电视机,电视机上正是一堆尸体。
记者为伤亡者悲哀,各个地区敲钟为他们悲痛。
我看见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具尸体脖子上,挂着完好无损的平安符。
就像是塔,在嘲笑弱小的人类。
那天,妈妈哭的很大声,她没在我面前隐藏情绪。
我也不知道为何,哽咽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这是再一次的哭泣。
上次,是爸爸的离开。
又是时光迁移。
我再度撞见妈妈抱着哥哥。
她告诉哥哥,照顾好我。
然后,就像爸爸一样离开。也跟他一样,没再回来。
失去了父母,我们被一位大叔收养。
大叔看中了哥哥的天赋,想培养他攻塔,哥哥义无反顾的答应了他。
攻塔会死的啊,为什么大家都不要命的去。
我想拉住哥哥,哥哥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他什么也没说。
哥哥他啊果然很优秀,只是短短几年手下就有了一堆簇拥。
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势必将最后一层塔攻下。
可惜,我没有哥哥的天赋,只能跟着实验室里面的爷爷研究。
当塔亮起冲天白光,所有人类一同注视塔的方向。
这是最后一层塔被攻破的宣告,这将是举国欢庆的时刻!
叮。
一声通告,在此刻打破全人类所有美好的幻想。
攻塔的确成功了。
但……最后再新增一层。
神明亲自下场!
万幸的是,哥哥他们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并未死亡。
等到他再次恢复,是一群伯伯询问最后一层的消息。
哥哥的回复只有简单四字。
蚍蜉撼树。
我看着那群伯伯脸色一变,然后咬紧牙关,最后叹出口气来。
“不会有事的,不过百年,我们不也将那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只是一尊神明,只要祂有血条,也能杀了!”
“这一代灭亡,我们还有新生一代。一代接一代,总有攻破之法!”
我见哥哥垂下头。
他身为最后一层的攻破者,身为最强的新生代,向伯伯们问下一个问题:“可是,谁能保证后面不会再有一层呢?”
“那就继续攻,攻到它再没层数为止。无数先辈皆是如此,人类不会就此断送。”
哥哥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目重新燃起光。
等到他们休整完毕,再一次踏上攻塔路。
“何家满。”
哥哥喊了我的名字。
“我去了。”
他留我一抹微笑,进入塔内。
我在实验室内,和那群爷爷一起观看塔内情况。
哥哥佩戴上了实验室最新研究的微型摄像头,我们将通过此分析攻塔方案。
我们见到了那尊神明,祂高坐于王座之上,托腮俯瞰着他们。
“哎,无聊。”
祂的声音扰乱微型摄像头,最后一幕是祂挥手。
哥哥他们再次被驱逐出塔。
一次又一次的攻略,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出发。
大家紧张看着,心中为他们捏上一把冷汗。
我们看见,他们刺伤了神明。
那尊神明发生了情绪波动,祂似乎……笑了?
“进步了啊。”
小小的伤口瞬间复原,触手缠住那些攻塔者。
“真期待。”
血液将摄像头糊住。
哥哥死了。
唯一一次伤到了神明,然后,死了……
我全身顿时无力,胸腔扩张,急促呼吸着空气。
我对外界感知微弱,隐隐听见他们交流。
“快,刀上血迹还未干涸,迅速研究,这或许是希望!”
爸爸,妈妈,哥哥……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
因为塔,全都是因为塔。
我似乎又听见了大片哭声。
是亲人的离去,是无助的悲哀。
人类啊,太弱小了。
“何家满,何家满!”
有人抓住我的两肩摇晃用力呼唤我的名字。
我没反应,霎时间,感受到一巴掌。
“听好了,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我看见实验室的爷爷坚定目视我,“这滴血或许就是我们的希望,一起尝试吧。”
“噬神,为亲人报仇。”
此刻的我,好像明白了他们为何奋不顾身的攻塔。
“……好。”
我们投入研究,依靠此做出对付神明的武器。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攻塔者源源不断,神明受伤的几率也开始增高。
神明嗤笑他们,祂这次甚至不愿动手。
祂任由人类拿武器对付。
神明死了。
却血肉重组,再次复生。
“啊——!”我痛苦地蹲在角落。
这么久了,曾经实验室的爷爷们都死了。
他反倒成了实验室中最权威的存在,所有武器都是他一手建造。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一遍遍呢喃,眼泪模糊了视线。
“不过蜉蝣,不过蝼蚁……”
“我做不到啊!”
我或许是真的崩溃了。
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奇迹。
奇迹啊……
“如果肉体不行,我们是否能对付灵魂?”
灵……魂……
我抬起头,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我大抵是疯了,居然奢望着这一点点的可能性。
它是否会是奇迹。
“又到了强制攻塔的时刻,诸位……”
“我去吧。”我站出来,手中死死握着枚戒指,“就我一人。”
“何家满……”
大家目光沉重地看着我。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