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娉婷又大略和应龙说了些孤竹的概况,孤竹分为五十州,不设郡治,由四十四个大部族分别辖治,每年按例上缴税银,大的部族所管辖的州府不仅仅是一个,小一些的则几家共辖一州,而最有势力的部族共有九个,分别是尊卢族,浑庾族,大庭族,临魁族,祝融族,稷慎族,葛天族,赫胥族,骊连族。
“随象是什么部族?”
“大庭族!”
“哦!”应龙笑道:“你知道得还蛮多!你和你父亲来孤竹不怕吗?”
娉婷嫣然道:“我们只是来采些比较平常的药材,又不惹事的!最后还有两件事得提醒你,首先,你财物千万不要离身,在孤竹,时不时都会有人被抢,小心一点;其次,因为孤竹强盗肆虐,城卫军与巫卫是可以当街格杀勿论的,所以离他们远点!”
“这么凶的吗,巫卫是什么?”
“和你们天师差不多!”
“嗯!”应龙点了点头。
沿途,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畦田,刚种下的稻禾,无人料理,荒草丛生,茎叶枯萎,穿乡过邑,人迹渺渺,家家户户关门闭院,十里百里难见炊烟,
想起不久前乡里邑间大人笑小孩闹的景象,热气腾腾的饭菜似乎余香犹存,应龙不由得有些心酸,和娉婷尽拣了偏僻小路疾行,隐隐的,常能听见人喊马嘶,战鼓擂响,知道可能是方雷、牟夷在与叛军厮杀,也没了心情顾,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深夜寒冷,应龙脱了外袍披盖娉婷身上,娉婷身躯微蜷,似有所觉,渐渐习以为常。
北镇雄关依山攀崖,上宽下窄,城高足有二十余丈,遥望如倒挂峰峦之上,巍峨雄峻,俯瞰四方,墙隘关口,尚有几百名看着应是原北镇驻防士卒,或有过往,严查盘诘,应龙勒马遥遥仰首,不由震撼道,“若非刑天,这里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娉婷并骑道:“应龙哥哥,咱们怎么过去呀?”
应龙身子一酥,忙道:“他们应该都认得康回吧?”
娉婷黑亮的眼睛忽闪了两下,不明其意,再瞅应龙,已是变了模样,活脱脱便是康回,咧嘴笑道:“随老子过关去!”策马飞奔。
娉婷微怔,顿了顿,一笑,从后跟随。
目送着应龙和娉婷过了关,关口一个士卒道:“昨天刑天将军才遣青魃天师去了孤竹,怎么今天又派康回将军呢?”
一群士卒瞪了他一眼,“关你鸟事!”
“嘿,你们看,那是什么?”墙隘上一个正无聊望天的士卒忽然喊道,众皆抬头,白云飘飘,一道赤红的虚影疾掠而过。
“凤凰?”还是关口那个士卒。
“鸟关你事?”
“你们太欺负人了!”士卒把长矛一扔,眼圈泛红。
“共鼓,逗你玩呢!”众士卒笑道。
“我想家了……”
“我们也是……”异口同声。
奔离百余里,空气中弥漫出糜热的气息,应龙嗅了嗅,连打了几个喷嚏,蹙眉道:“怎么这个味道?”
“有人说那是钱的味道!”
“那人很有内涵!”说着,应龙放眼四望,远远的,山川之间,一座城关隐约可见。
“落叶城!”娉婷道。
“好,快进城找驿舍休息休息!累死了!”说罢,纵驰而下。
上了驿道,人来车往,倒挺热闹,除了神色不像中州那边自然亲切,也看不出有多凶恶,只是不由自主得让人有点压抑,耳边隆隆声响,应龙转头,一辆木牛战车自驰道驶来,微感诧异。
“在孤竹,常见的!”娉婷笑着说道。
刚说着,头顶风声大作,应龙仰首,一只巨鸟飞掠半空,栩栩如生,两翅轧轧扇动,速度不快,却甚是平稳。
“木头的?”应龙暗暗吃惊,好奇问道。
“他们叫做机关鸢,经常用来传讯或运载轻便的东西!”
“这么厉害!”应龙仿佛自语道,抬着头怔怔出神,不觉信马由缰。
“瞎了你,滚一边去!”蓦地一声怒喝,应龙惊醒扭身,右边岔路,八匹骏马拉着一辆足有两辆驿车大小的辇乘,金顶镂窗,雕辕画柱,富丽堂皇,驭夫甩着鞭子,横眉立目地瞪着自己。
连净德王出行,都很少用这般辇乘,应龙不禁注目,上下打量,而且更没见过当街莫名其妙骂人的,一时不及反应,忘了生气,倒颇有兴致。
“嗨,瞅啥呢?说你呢!”驭夫看应龙不但不害怕,反而停了马,傻呵呵地望过来,又是恼怒又是纳闷。
“怎么了?”车门打开,一人伸出头。
“有人挡在路口!”驭夫忙探身恭敬答道。
“赶开啊!”
“好像是个傻子!”
“是吗?我下去看看,早坐累了。”说着,随从忙放了辇梯,那人慢慢走下车。
应龙只是对车有兴趣,看够了,不再理会,提马而去。
“小子,不许走!”驭夫瞥了眼走近的那人,有点急,嗔目喝道。
应龙气乐了,回首道:“你是让我走呢还是不让我走呢?”
“我家少主有话问你!”
“少主?”应龙又来了兴致,“那你就是什么奴仆吧?”
驭夫简直让应龙搞得风中凌乱,瞪大着眼睛,张口结舌。
娉婷莞尔。
那少主只觉得眼前一亮,紧走几步,“佳人哪里来,我是启瞳,跋涉辛劳,骑马不如乘车,同行如何?”
车上噌噌又跳下几个所谓奴仆,连同驭夫,簇拥近少主身后,神情不善。
应龙愕然,环顾四周,行人匆匆过往,恍若未见,他愣愣地看向娉婷:“孤竹是这风俗吗?”
娉婷嘴角轻翘,酒窝盈盈,百媚顿生。
那少主两眼放光,更是心痒难搔,“佳人下马来,小爷扶你!”说着,竟凑上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