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夜彻夜未眠。
人不仅没有困倦,反而更加精神。
困倦是因为气血供应不足,五脏六腑需要休息复原。而现在,他得到了气血运行的门道,全身气血供给充盈,五脏六腑都能够得到足够滋养,自然不会疲乏。
东方破晓,窗纸泛白之时,李七夜凝神冥想,冰魄剑居然出鞘,但出鞘之后,立即掉在地上。
宝剑落地声音,将清风惊醒。见到桌子上大滩烛泪。惊讶问道,“大人整晚未睡?”李七夜不想跟他明说,手指怪哉虫,笑道,“这虫子,倒是睡得香甜。”
怪哉虫进入夏蛰之后,每日昏睡,身子生长慢了很多。
清风摇头,“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胖倒是真的怪了。”哈欠连天走了出去。
李七夜提剑来到院子,之前使用不来的招式,此时得心应手,偶尔一剑竖劈,使用的是董超的刀法,剑势凛冽,劈出了刀才有的豪气。
清风恰好为李七夜端水洗脸,也被这一剑声势吓到,手中铜盆差点落地,“大人的武功,这就成了?”
成定是不成,但是比之先前,肯定强了很多。
早饭之后,清风外出为李七夜买笔墨,没用多久,便急匆匆回来。“老爷,我刚刚听说,董校尉生病了,而且病的很厉害,同德堂的医生,已经过去了。”
李七夜微微皱眉,同德堂的医生赶去,看来病得不轻。董超武功高强,身体强健,自从与他相识,从未见他生病。何况离开之时,精气神十足,丝毫没有生病样子,为何仅仅一晚,就生了重病?
“买些东西,跟我前去探望。”稍稍沉吟,李七夜说道。
大乾王朝重文轻武,同等级别文官,比武将高出半级。文官探望武将,会被视为有损身份之事。但董超是李七夜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朋友生病,他必须去探望。
此时他不是志妖司刀笔吏,而只是一个书生,去看望自己习武的朋友。
清风一路打听,来到董超家门前。
李七夜看着大门,微微发愣。
按照官职来说,校尉应该住两进的院子,而董超的住所,竟然只有三间北屋,东西各有一间配房,仅此而已。
清风大声喊了几声,有个十来岁的小童子,从屋子里跑出来,闷声闷气道,“董大人请两位进去。”
李七夜将带的礼物,交给小童子,抬脚进屋。
屋子里还算干净,董超居住在靠东屋子里,刚到门口,便闻到浓浓药气。一名大夫正在为董超换药,李七夜凑上前去,见李七夜后背上无数抓痕,有的深可见骨。
“董大人命大,若是再深一点,就要伤及内脏。”大夫摇头叹息道。
“看这伤痕,不像是刀剑伤口。”李七夜沉吟道。看来清风所说有误,董超并非生病,而是被打伤了。
斩妖司校尉,武功高强,又是朝廷命官,对他下手,便是与大乾王朝为敌,与造反无异,若是被抓到,便会株连九族。若是在蛮荒之地,人们尚未开化,或许能做出不智之事。
但在京城之内,谁敢对斩妖司校尉下手?
大夫摇头道,“不是刀剑伤口,而是野兽利爪所伤,看爪印应该是巨兽,但巨兽多在深山大川,人迹罕至之处。如何会出现在京城这等热闹地方。”
董超怒声道,“你这大夫,除了抓药,只会瞎说。小五,快拿了银子,送大夫离开。”那个开门的童子,憨憨的答应,站在门口,盯着大夫,一动不动。
大夫摇头长叹,收拾了药囊,跟着小五去了。
清风低声笑道,“董大人,你这个门童,看起来可不是太灵光,还是换一个,免得丢了你校尉大人的面子。”
董超笑道,“这小五,父母双亡,本身又憨傻,只能沿街乞讨,却又被其他乞丐欺负。我可怜他,就把他收来,帮我看门看家,我与他口吃的。你要我赶他走,跟要他去死何异?”
李七夜关切道,“看你伤势不轻,究竟是谁做的?刚刚那大夫,说是巨兽所伤,又是何种巨兽?”
董超笑看李七夜,“忽然想吃火罗国的寒瓜。大人能否满足?”
李七夜微笑,“几个寒瓜而已,我还请得起。”示意清风去买,清风出门之后,李七夜笑道,“现在可以说了?”
刚才董超,并非想吃寒瓜,只是不想让清风知道,想吃胡瓜,只是要支开清风的说辞。
董超讪笑着起身,却又牵动伤口,龇牙咧嘴,靠在墙边,这才继续说道,“我并未看清凶手何等模样,因为那时,我已经醉了。”
李七夜恍然大悟,难怪董超如此本事,会被人打伤,原来是醉了。
董超继续道,“从大人处离开,我便去了临风轩喝酒,那里新来的西域葡萄美酒,味道极好,与我们的绿蚁截然不同,那酒不甚浓烈,去后劲儿极大,我喝了三五坛,便也醉了。”
李七夜并不懂得酒,闻听只是点头,不置可否。
“天黑出门,行过一个巷子,突然有人冲出来,那人应该有些武功,动手时拳脚生风,我酒醉后,手脚无力,就被他打翻在地,后背也被挠开。”
他说的平淡,李七夜却听得心惊。
“那人定是与董校尉有仇,因此才痛下杀手。这件事,可曾报斩妖司知道?”李七夜问道。
董超摇头,“打我之人,个子很高,身上有浓重腥臊味道,当是流民。就算找到,又能如何?何况流民成千上万,又如何去找?”
他凑近李七夜,低声道,“堂堂的斩妖司校尉,被流民打伤了,传出去很丢面子,我又怎敢大肆宣扬?因此对外,我只说生病。”
李七夜笑了起来,“这件事如何能藏住?你真的以为,打你那人是流民?”
董超点头又摇头,“我当时喝醉了,怎能记住这些?”
就在这时,清风买了寒瓜,从外面进来,撅嘴道:“小小两个寒瓜,便要了我三两银子。这卖瓜的,真的是黑了心。”
董超笑道,“花的是李大人的银子,你为何心痛?快去将寒瓜洗净切了,大家一起尝鲜。”
寒瓜便是今天的西瓜,大乾不产此物,经由往来商人,先走水路,再走陆路,历经波折,带入大乾,价格极高,平民百姓舍不得吃,是皇族高官才能享用的稀罕东西。
清风抱了寒瓜,喊来门外小五,两人一起洗瓜切瓜,端进屋之后,小五站在门口,任清风拉扯,就是不肯离开。董超笑着,拿起两块最大的,给了清风和老五,老五这才高兴离开。
李七夜笑道,“你这门童,比我家清风还厉害。”
董超笑道,“只把他当成我的一个傻弟弟,可从未当成门童。有什么东西,都要给他一口,加之本来心智不全,因此很多礼数,都无法教他。”
李七夜直视董超,“我有一种预感,伤你的并非流民,而是凶兽,刚才给你瞧病的,是同德堂的大夫,他们看伤口,绝不会错。你对凶兽熟悉,肯定知道,何种凶兽伤你,才能留下那样的抓痕?”
董超放下寒瓜,“我当时的确喝醉,根本不记得,便是这腥臊气味,还是小五帮我换血衣时,对我说的。”小五憨傻,他说腥臊,想必是腥臊到了极点。
“至于妖兽,我倒是不觉得,京城乃是气运旺盛之地,寻常妖物,根本不敢进来,便是偶尔闯入,也小心翼翼,怎敢明目张胆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