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夜醒来之时,首先见到清风满脸泪痕,见他醒来,又换了笑脸,“真好,老爷死不了了。”
李七夜本来有些感动,闻言微微皱眉,牵动内息,连连咳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环视左右,却是间陌生的屋子。
“那个道人,已经被五营统领大人抓住,如今关了起来,现在我们是在陈先生的屋子。”清风见他左右张望,猜想到了李七夜心思。
陈先生?陈慕周?
李七夜正要再问,却听陈慕周笑着走了进来,“我与小清风说过,不出三个时辰必醒,他就是不信,如今可以不哭鼻子了。”
李七夜挣扎起身,却一阵头晕,又躺下来。
陈慕周摆手示意他躺下,“你使用神念过度,不宜妄动。”伸手过来,拉住李七夜单手,将一股灵气渡了进来。陈慕周灵气,与白子曰的相差不大,都是冲和恬淡,极其受用,但细微处有所分别。
白子曰的灵气中,透露出一种霸道,而陈慕周的灵气,更多一种谦和。这应该与个人历练与脾气相关。白子曰年纪轻轻,便练到武学大成,自然有细微的傲气。而陈慕周年纪是白子曰数倍,早就练得波澜不惊。
半个时辰之后,李七夜恢复大半,赶紧起身行礼,感谢陈慕周渡气之恩。
陈慕周摆手,“你是为了捉拿玄衣道人,运用神念过度,究其根源,在我身上,我与你渡气,算是对你补偿。”
停了一停,又问道,“你可知,那玄衣道人道武双修,本事高出你太多?若是他神魂不曾受伤,只需一剑,便可让你魂飞魄散。况且你只是文官,原本可束手不管,为何要舍命冲上去?”
李七夜略感尴尬,“当时只是想到,玄衣道人是朝廷缉拿凶犯,而我是志妖司官员,其实心里也怕,但想到五营统领就在左近,支撑到童大人赶到,就可以化险为夷。”
陈慕周笑着点头。
稍稍沉默之后,李七夜再次问道,“先生说玄衣道人武道双修,为何与我动手时,他并不使用道术,而仅仅用剑术,来对付我的飞剑?难道是我的飞剑低微,不值得他使用道术?”
陈慕周继续微笑,“他当时被你的飞剑缠住,地面有善扑营高手,半空逃生之路,又被白头黑雕封锁,简直就是丧家之犬,为了逃命,已经使出了全部本事。
之所以不用道术,是因为他神元,已经被我损掉,而且他行刺我时,已经用光了全部符箓,根本无法施展出道术。”
“先生如何知道,玄衣道人没了符箓?”李七夜好奇问道。擅长道术之人,施展道术,有两种方法,低端一点的,就是使用符箓,召唤天地灵气,供自己驱使,而符箓高手,可以不用符箓,只用手印,就能施展出道法。
陈慕周笑了笑,“玄衣道人被抓之后,在他身上,搜出一个阴沉木符盒,里面空空如也。”符箓是写在专用的符纸上,而符盒,就是装符纸的盒子。
李七夜又感到一阵尴尬。继而又暗念侥幸。哪怕玄衣道人有一张符箓,自己早就灰飞烟灭了。
陈慕周看穿李七夜想法,正色道,“以后做事,要量力而行,这次活命,下次便没有这样的运气。你好好休息,莫要说话。”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李七夜并未躺回床上,而是盘膝而坐,尝试导引陈慕周渡入的气息行遍全身,陈慕周的灵气,比白子曰的更加醇厚,此时已经与白子曰灵气融为一体,进而与李七夜自身气息融合。
气息运送一个周天,李七夜头晕感觉完全消失,第二个周天下来,已经感觉灵气正缓缓恢复,第三个周天下来,已经神清气爽,脑子也灵活起来。
陈慕周离开李七夜之后,走过三层院子,来到一个清幽的雅室。
室内三足长身的炉鼎里,燃着来自西域波斯国的上等香料,发出的香气让人心思平静,看陈慕周进来,辅国公秦沛,放下了手中的《黄庭经》。
“如何?”秦沛手指坐席,示意陈慕周坐下。
“只是初次与人动手,神念损耗过度,不过他一介书生,敢与玄衣道人对阵,勇气可嘉。大乾读书人中,他当是最杰出之一。”面对辅国公秦沛询问,陈慕周对李七夜了,不吝溢美之词。
“真如此优秀?可当志妖司尹?”辅国公秦沛笑道,他深知陈慕周脾气,他很少赞美一个人,而在短短时间之内,陈慕周已经两次称赞李七夜。
当面赞美,并非真的赞美,背后赞美,才是真正的欣赏。
见陈慕周没说话,辅国公秦沛,自顾自说下去,“我并非看轻文人,实在是觉得,文人重利轻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王怜花,骆西山之流,便是重利之人,为了名利,各种无所不用至极,若任用此等人,长此以往,国必危矣。李七夜如今年少,又有了些威望,文武兼备,让他做志妖司尹,将来慢慢提携,有何不可?”
陈慕周摇头,“在我眼里,大乾当的上文武双全的,不过你秦沛一人,李七夜还差的很远,需要好好打磨,如今将他送上志妖司尹之位,并非提携他,反而是害了他。”
停了一停,陈慕周继续说下去,“经与玄衣道人一战,发现李七夜神魂并不稳定,我有意转给他强壮神魂的法门,你看如何?”
秦沛笑道,“要传功的是你,又不是我!之前你传他一字道剑,如今传他强壮神魄法门,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慕周微笑道,“将来李七夜,肯定要为大乾做事,我如此做,便是帮自己培养了个强敌。”
秦沛大笑,周身气息如水般流淌,手边黄庭经随之飘起。“那便不教!”他与陈慕周相交多年,深知陈慕周心思,瑶光王朝已经灭国数十年,但陈慕周复国之志,从未更改。
陈慕周跟着笑道,“教还是要教,不教我对不起内心,帮大乾做事,是他的事,他不帮大乾做事,便是他不忠。”
秦沛微笑,“你这不是自寻苦恼?”
陈慕周大笑,“所以说,天下很多人,骂我是疯子,我做的疯癫事,已经够多,也不在乎多做一件。”
外人眼中,陈慕周是前朝大儒,道行高深,谦和有礼,做事极有分寸法度,但在秦沛面前,陈慕周如同脱胎换骨,说笑随心,毫不拘束扭捏。
秦沛也是如此。
这种才是最好的朋友关系。你我是两国仇敌,老死不相往来,但放下公事,又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他。”陈慕周转身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