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李七夜将自身想成流水形状,原本笔直逼近的指尖青芒,竟然缓缓移动了方向。李七夜感到眉间威压减轻,心里暗喜,陈先生教我的方法,果然使得!
李七夜再次冥想,身子是从高山下倾泻而下的小溪,一路遇到石头,便会随形就势绕开,转而继续向前。眉间传来威压感,再次降下很多。
白衣老者显然察觉到不妥,指尖青芒突然暴涨,若是之前,他是怀着老猫戏幼鼠的想法,而现在却使出了雄鹰扑兔的必杀技。
但此时李七夜已经体会到神念化成流水好处,一心一意倾泻而下,完全不理会喷薄而来指尖青芒,青芒虽然来势汹汹,霸气十足,却始终差了一点,虽然刺中李七夜眉心,却只如同隔靴搔痒,并未造成重创。
李七夜将白衣老者指尖青芒,冥想成小溪下泄必经之路上,陡峭山石,或森然挺立如枪,或者边缘尖利超过任何锋刃,他一心一意,躲避这些劈水障碍,心中早就忘了,就在三尺之外,还站着那个渐渐气急败坏,面孔狰狞的襕衫老者。
清风站的较近,看到李七夜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完全不像是在生死相搏,而白衣襕衫老者,却面露狰狞,相比之下,气势上先输了几成。
不知何时,地面上飞剑阿丑,如冻僵之虫,被和煦春风解冻,蠕蠕而动。李七夜分出神念,加持到剑身之上,阿丑应念而起,急刺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指尖再次灿出一朵青芒,将飞剑托住,飞剑阿丑接连三次撞击,指尖青芒归于无形,白衣老者叹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拿捏向飞剑。
飞剑突然连颤,刺向白衣老者手指。感知到白衣老者神念松动,李七夜神念所化流水,突然倒流!飞剑阿丑也加速向前,与主人呼应。
白衣老者指尖青芒全部碎裂,他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阿丑锋芒,鼓唇一吹,飞剑阿丑立即摇摆不定。优势被李七夜扭转,白衣老者不怒反笑,“有趣,有趣,你再接我一指!”
说是一指,但是指尖须臾之间,连颤三次,三层指意层层叠加,
这一次指尖上,并没有青芒灿出,劲气却更加激烈,而且与先前凝成一线不同,这次是四面八方,如同性情洒脱文人,行书到了兴头,弃了手中狼毫,将砚台中残墨,一并泼了出来!
李七夜学着白衣老者样子,斜退一步,躲避开汹涌而来杀意,飞剑阿丑半空圈转,急速穿破老者劲气,却再也难以前进一寸。
“你可以轻而易举杀我,为何要跟我缠斗!”李七夜低声问道。
“我这亡国人,就是要欺压大乾的太平犬!让你看看,究竟是谁更可怜!”白衣老者残酷声音,从无边威压之外,渗透进来。
虽然是正午炎热时分,但大街上仍然是人来人往,只是没人稍作停留,更没有人上前多看一眼。
李七夜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跟他缠斗了这么长时间,为何没有人阻拦,寻常百姓怕事,不敢伸手,也就算了,难道京城部尉府的巡逻官兵,也都视而不见了?
便在此时,一队京城部尉府官兵,骑马从不远处经过,清风如见救星,大喊来人,那支骑巡马队充耳不闻,纵马向前,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今天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诡异。
面前打斗的这片区域,好像被白衣老者封住了。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白衣老者声音冰冷,指气比声音更加冰冷,“今日,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你这太平犬!”声音未落,飞剑阿丑已经落地。而那老者杀意如钱塘江水,铺天盖地而来。
李七夜再次撤步后移,后背撞上坚硬大树,居然被白衣老者逼到绝路,退无可退。
“空无一人,如何便是大庭广众之下?”生死存于一线之间,李七夜居然还有心情,反唇相讥。武道功夫,我不如你,但唇舌功夫,你未必如我,读书人在任何时候,都不想在语言上,输给对手。
白衣老者面孔,突然在杀意中浮现,俯视李七夜,并缓缓下降,悬停在李七夜头顶,老者面孔随之渐渐隐去,只留下两只眼睛,并渐渐变大,一动不动,盯着李七夜。
此时无声胜有声,那双眼流露出来的表情,充满了嘲笑,“你这盛世犬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亡国人打败了?”
有轰隆隆雷声,从天而降,那双仅存的眼睛中,流露出惊恐,接着一道道闪电迤逦而下,将无边威压撕开。白衣老者再次出现,身上襕衫血迹斑斑,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冒烟突火。
武道虽强,却抗不过天道!
李七夜稍稍有领悟,白衣老者已经倏然远去,闪电雷声不肯放过,亦步亦趋,紧随其后。李七夜自然不敢放过这等机会,捡起飞剑阿丑,随后紧追。
雨后地上湿滑,李七夜一跤跌倒,阿丑脱手飞出,落在一丈之外。
李七夜啊呦一声,睁开眼睛,面前桌上,那盘牛肉残存,原来刚才,竟然是做了一个梦。
今日好奇怪,如何用饭时候,居然睡着了。
李七夜转头,却发现清风坐在廊下,同样抱着饭碗,还在沉睡不醒。他轻轻擦去额头汗水,刚才虽然是做梦,却也让他衣衫湿透。
堂前修竹上,有雨滴滚落,溅入下承青石荷花缸中,惊动水中金色鲤鱼,到处游走。
这天,还真的下雨了。
李七夜瞬间恍惚,刚刚到底是世上人入了梦,还是梦入了人间?
廊下清风,突然惊醒,手中碗落在地上,顾不得捡拾,大声道,“老爷快走,那个白衣老家伙,想要杀你!”
见李七夜站在廊下,安然无恙,这才惊魂稍定。李七夜笑问,“你莫不是在梦中,见到有个白衣老者,想要杀我?”
清风点头,“开始的时候,那老者只是吟诵些诗文,到了后来,老爷好像说穿了他的身份,老家伙便恼羞成怒,对老爷下了杀手。”
李七夜不动声色,“那老者指尖,会灿出青芒,杀败了我的飞剑阿丑。”
清风又连连点头,他突然醒悟,抬头望着李七夜,“我梦中的事情,老爷是如何知道?”
李七夜并不看清风双眼,他抬头望向远方,“因为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远方,有隐隐的雷声传来,但这次绝对是真实的,并非做梦。
李七夜看向桌上,饭菜只是动了几筷子的模样,想必是刚才,刚刚开始用饭,主仆两人便同时进入了梦中。
便在此时,有人在街上大声喊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