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看着自己被染得鲜红的双手，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猛地松开了手里的金簪。
“阿娘，我……我……”
向清下意识地想要扑到向晚怀里，往日里她感到害怕时，就会这么做。
可是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又摸了摸自己一直在流血的伤口，她觉得自己脏极了。
她伸出手，却根本不敢去触碰向晚。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玉娘疯魔的声音在向清身后响起。
向清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了目眦欲裂的玉娘。
她的身上哪里还有刚刚的娇弱？
她的面容扭曲，眼神恐怖，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轩儿救了你娘，你居然杀了他！？”
救了她娘？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人明明是要杀了她阿娘啊。
她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有假？
向清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躲避都忘记了。
而就在这时，向晚却是伸手主动将她搂在了怀里，甚至还主动亲了亲她的额头。
“娘的乖孩子，你做的很好。”
向清懵懵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家阿娘。
咦，等等，自家阿娘什么时候这么漂亮了？
向清摇了摇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却想不出来。
“好孩子，阿娘带你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向清迷迷糊糊地问道。
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他们所在的那个家，不是已经没有了吗？
而且现在，这个家，好像也没有了。
她们还能回哪里去？
“咚！”
什么声音？
向清，迷迷糊糊地再次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这一望，她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见了刚刚向着自己扑来的玉娘，脑袋从脖子上忽然滚落下来，掉落在地。
那头颅向她滚来，碰到了她的衣角。
她低下头，对上的便是玉娘的眼睛。
她甚至还保持着怒目圆瞪的模样，一双眼睛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向清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好孩子，别怕，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向晚的声音充满了怜爱，任谁都能听出她一定是个好母亲。
可是向清却觉得浑身都冷得厉害，那个她渴望的独属于阿娘的温暖的怀抱，此时她却只想逃离。
她听到了自己阿爹恐惧的尖叫声：“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只是动了动手指，玉娘的头就掉了？”
是——自己的阿娘杀了玉娘？
可是，怎么会呢？
她明明就在自己面前，明明都没有靠近玉娘，怎么能杀了她？
如果她真的能动一动手指就能杀人的话，为什么刚刚自己被劫持的时候，她不杀了玉娘？
为什么刚刚侍女忠心护主，为了拖住少年被捅了好几刀时，她不动一动手指？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是那个男人在胡说八道！
向清的思维越来越混乱，她好像渐渐听不清周围的声响了。
她的眼里只剩下自己阿娘的面容，她的耳中只听得到阿娘温柔关切的声音。
她和阿娘是彼此的唯一，阿娘只有她了，她也只有阿娘了，她只要有阿娘就足够了。
不要去想了。
不要再去想了。
向清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什么泥沼之中，无法自拔，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好孩子，为了庆祝你的诞生，便让这肮脏的一切在烈火之中消散吧。”
阿娘在说什么？
什么诞生？
今天是她的生辰吗？
可是不对啊，她的生辰明明上个月就过了。
还有，烈火是什么意思？
周围好像热了起来，刺鼻的味道带着烟灰不断呛入口鼻之中，隐约之间，向清似乎听到了很多人奔逃的声音。
可是那些声音实在是太过迷糊，秦蓁根本无法听得真切。
“来，好孩子，睡一觉，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阿娘就带你回家，回到那个真正的、属于你的家。”
眼皮好重，越来越重。
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困意席卷脑海，向清竭力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向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她再次看到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只是这一切，和她刚刚看到的好像有些不同。
画面里，少年被教养的很好，在最开始听到她阿娘被顾城下毒以后，便远离了顾城和玉娘身边。
他甚至出声质问：“你们为何要这么做？这和你们跟我说的根本不一样！”
向清不知道顾城和玉娘到底和少年如何说她们的事情的，但是她分明从少年脸上看到了羞耻和愧疚。
他不要嫡子的身份，甚至要削发出家，为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赎罪。
后面，他更没有如同向清之前看过的那样，杀了侍女。
反而是那侍女在得到玉娘的指示下，忽然反水，掏出藏好的匕首，想要去杀了阿娘。
而少年察觉，连忙扑上前去。
他挡在了她阿娘的床前，任由那侍女手中的匕首牢牢扎入了他的肩头。
而向清看到自己忽然发疯，抓着金簪就插入了保护了自己阿娘的少年脖子里。
少年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了她，即使如此，依旧没有反抗。
还说就用自己的命为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赎罪，要顾城和玉娘放过她。
而她就像是听不见少年的话一般，凶狠地抓着金簪狠狠拔出，又重重地再次刺下！
少年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手里，倒在了她的脚下。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样的一对烂人，不可能养出这么单纯善良的人。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在做梦！
少年就是坏的，他就是要害自己的阿娘，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阿娘，才杀了她。
向清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可是良心的不安，却还是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向清，让她始终无法过了自己心里这道坎。
她急需有人来告诉自己，刚刚她看到的不同的画面，都是假的，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可是下一秒，她看到那个画面里，抱着自己的阿娘，身上隐隐散发出了浓重的黑气，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愉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