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湿漉漉的地上，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可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在此之前，无论六号基地、蜂巢基地、还是E.c.S.o的情况，我都是有相应计划的——未必全部都能成功，但至少值得一试。
可如果对手是杨佩宁的话，我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投降，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真的投降。
不是伪装，也不是迂回，就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那种投降。
我知道这很怂，甚至可以说是废物，但我真的没有跟杨佩宁对线的勇气。
我所有的心理学技巧、以及大多数的思维模式，全部来自杨佩宁，他能轻易看穿我的想法，就好像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一样，可是我却看不清他的。
最要命的是，这还不仅仅是“我和杨佩宁”之间的事。
之前我曾好奇过，就算E.c.S.o可以断尾求生、从一次次的清剿行动中存活下来，又是怎么在屡次遭受重创之后，还能深度渗透联合政府、甚至掌握相当的权力？
还有那些可能引出“E.c.S.o依然存在”的火星，又是怎么在不引起正式注意的前提下、被一颗颗的精准扑灭？
甚至是“入侵六号基地”中，那些宁愿炸碎大脑、放弃复活，也不愿意被抓捕受审的死士，又是出于怎样极端的目的，才能那样狂热的慷慨赴死？
这些问题都是我曾经想不通的，但在我发现可能是杨佩宁暗中操控之后，这些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杨佩宁完全有能力做这些事，而如果他真的做了这些事，就意味着他已经坚定的站在了E.c.S.o那边。
而且一旦这个猜测成立，就说明在2034年的“剿灭行动”之后，E.c.S.o完全、或者至少大部分落入杨佩宁的掌控。
所以这次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博弈，而是两个阵营的博弈——但这两个阵营是不平衡的。
E.c.S.o一方有杨佩宁，有多次“剿灭行动”筛选出来的、数量不明的精英，并且他们深度渗透了联合政府，上至高层、下至基层，可能每个层级和方面都有他们的人。
而我有什么？
生死未知的肖海；意识存在隐患的庄湘；人善嘴毒的陈禹含；热衷摆烂的李智勇；忠心却憨厚的庞诚；被岳升发疯而困住的武朝阳一家。
另外还有想要改掉明哲保身、却不知道能不能真改的林霜；能帮上忙却即将被我送入虎口的刘祈；能力水平未知的杰德和利亚姆、以及他们那身份存疑的一百多人。
这种对弈甚至都不是“让子”那么简单，而是围棋菜鸟刚入门就遇上九段国手、而且菜鸟还要让36子。
“呵呵呵呵……这还打个屁啊？”
我控制不住的傻笑起来，但我心里不止笑不出来，甚至还有点想哭。
唯一支撑我没有自杀逃避的，就是我对杨佩宁还抱有一丝希望。
在秦玉林跳楼的“梦境”中，2024年的、杨佩宁的“伪意识”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其动机的基础依然是“为了人类”。
如果在后面至少13年里、他的初心没有改变，那我觉得可以试着跟他谈一下——但也只是“试着谈一下”。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不知道杨佩宁在哪儿，甚至不知道怎么联系……嗯？
思路到这，我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黑镜】！”
之前秦玉林为了让我帮忙、把他从那个梦境里带出来，曾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就是【黑镜】可以找到被它们改造过的人。
后来我向【黑镜】确定了这件事，但出于谨慎、或者说是一种逃避心理，我并没有急着寻找杨佩宁的踪迹。
可是现在不找不行了。
心里想着，我抹了把脸上的水站起身来，刚好“三个小时”也到了，因为我听见了外面刷卡的声音。
下一秒房门打开，杰德刚迈进来一步，就看见盥洗室里浑身湿透的我。
短暂的错愕后，杰德狐疑的皱起眉头：“你习惯穿着衣服洗澡？”
“【黑镜】在哪儿？”
我没理会杰德直接问道。
之前我也问过杰德，但他当时可能是为了试探我，所以表现出了种“不知道【黑镜】”的状态。
可没想到现在已经摊牌了，杰德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镜子不就在这吗？”
“……你知道‘应急预案’却不知道【黑镜】？”
我心里涌起一丝怀疑，想起另一种可能又改口问道：“蜂巢基地的【巢】在哪儿？”
这次杰德果然听懂了：“你准备进行‘应急预案’？那我先带你去换那个假货？”
“我……”
我下意识想要拒绝，因为在杰德和利亚姆知道的计划中，我要和刘祈交换两次，但实际上我的计划是交换一次，就让刘祈去一号基地换“假011”了。
所以最稳妥的节奏，是在李智勇他们离开蜂巢基地的当天，再去把刘祈换出来，“应急预案”之后做一次假交换，让刘祈躲几个小时、跟着李智勇他们一起离开。
但现在我要通过【黑镜】找杨佩宁，虽然杨佩宁未必能察觉得到，可我不能不考虑这个风险。
所以在“找人”之前，我必须先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否则一旦被杨佩宁察觉到、我又不能完全使用大脑，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甚至直接变成死路一条。
毕竟在“入侵六号基地”的事件中，入侵者是有“干掉011”这个目标的。
“相信刘祈吧……”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然后朝杰德点了点头：“带我去换人吧。”
杰德爽快答应，但我们没有立即出发。
一方面是我要换套衣服，另一方面是刘祈如今顶着我的身份，所以在“入侵六号基地”的事件之后，就一直受到调查部门的重点监控。
杰德只是副主管，远没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所以他只能打着“调查”的名义，让我乔装成随同人员去见刘祈，而这种“调查”是需要手续审批的。
好在这个部分还算顺利。
两个小时后，我抱着一箱打掩护用的文件，和杰德一起进入电梯。
不过这次电梯没有启动，几乎是我们进来的门刚一关闭，身后就打开了另一道门。
外面依然是金属走廊和黄昏似的灯光，但这里的气氛和我那边很不一样。
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分成三组，其中一组四人守在某个房间门口，另外的人则分成两组，一刻不停的在走廊上来回巡逻。
而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把食指搭在了扳机上。
“表现的正常点，否则他们有权直接开枪。”
杰德微微偏头小声提醒：“就算是我也一样。”